幾個村民立刻退開,好讓祝湘可以進到屋內。
祝湘一進屋內,屋內氣味不佳,她邊走邊說:「把窗子全都打開。」話落,走到床邊替男人把著脈,她纖柔指尖一按再按,驀地抬眼喊道:「袁窮奇,把我的竹簍拿過來。」
袁窮奇早已候在一旁,立刻將竹簍擱在床邊,祝湘翻找著裡頭的藥材,再拿著剛買的藥材,一併攤在屋內的小桌上。
「費大娘。」她喊著男人的妻子。
「祝大夫,我家男人還有沒有救?」費大娘已經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一雙眼腫得跟核桃沒兩樣。
「有救。」祝湘鏗鏘有力地道,然後開始將要熬的藥材依比例放在紙包上頭。「費大娘,因為費老伯他厥逆亡陽、脈微欲絕,此乃致命急症,所以我要下烈藥,而這些藥材正好可以用上,但你要記得,這一味是附子,要先煎,約莫過了兩刻鐘後再加入其他的藥材,把五碗水熬成一碗湯藥,趕緊讓費老伯服下。」
「好,好,我馬上照辦。」費大娘抹著淚,拿起藥材趕忙到廚房熬煮。
外頭的人一聽見有救,一個個朝房裡探著頭,對祝湘更加讚佩不已。
第五章 藥是三分毒(2)
祝湘又旋回床邊,掐按著費老伯手腕上幾個穴。
「表妹,附子不是毒嗎?」袁窮奇走到她身旁低聲問著。
祝湘眉眼未抬地道:「是藥三分毒,操之在人,一如窮奇之名,善惡操之在己。」費老伯她以往曾診治過,心脈一直不甚穩定,這一回亦是心脈引起,幸好她先打探了病情,才能在第一時間先帶了能派上用場的藥。
袁窮奇聞言,魅眸微瞠,難掩震驚。
到底是身為大夫都會有相同見解,還是她……
他直瞅著,目光銳利得像是要把她剖開,想確定盛裝在這軀殼裡頭的到底是哪一抹魂魄,要不怎會說出同樣的話,教他一再生出錯覺?
「對了,」她像是想到什麼,突地抬眼道:「表哥,先借個二十兩花用。」
不假思索的他應聲道:「好。」
祝湘反倒是愣了下,撇唇道:「早知道就說一百兩。」雖說錦衣衛在朝仍有勢力能和東廠抗衡,但她真不知道錦衣衛是這般財大氣粗。
「一樣好。」同樣不須考慮。
「先說好,我不一定會還。」醜話說在先,省得他翻臉。
「無所謂。」錢財對他而言不過是身外之物,他並不在意;他真正在意的是白晝黑夜都尋找不到的魂魄。
而她,會是他百尋不著的魂魄嗎?不同的外貌,卻擁有相似的氣韻,教他厘不清相似的究竟是同為醫者所擁有的氣質,還是他思念過火。
「表哥,你不問我拿這些銀兩有何用?」
「不就是救治這個人?」
「好聰明的表哥。」她有些意外,他的猜測像是一種直覺。
「替你妹妹頂個鋪子,光是那三百兩也很夠用了,不是嗎?」他笑笑反問。
祝湘楞了下,小臉不禁微微漲紅。「你偷聽我們說話。」他會提起鋪子,代表他根本就完全聽見她和祝涓的對話。
「我沒有,我可以發誓。」他欣賞著她難得的羞怯。
「發什麼誓,你明明什麼都聽見了。」小人!沒聽過非禮勿聽嗎?
袁窮奇不置可否,兩人沒再多說什麼,半晌後藥熬好了,費老伯喝下藥後,脈象平緩了許多,教祝湘暗鬆了口氣,立刻開了藥方給後來趕到的劉文耀,托他再到鎮上依著藥方抓藥。
當然,銀兩是袁窮奇給的,而她也拿得毫不心虛。
待確定費老伯的病況穩定之後,早已過了正午,兩人推辭不了費大娘的盛情,便留在費家用過午膳才告辭。
回山上的路上,祝湘掙扎了下才道:「袁窮奇,謝謝你。」
誰知,走在前頭的袁窮奇卻沒反應。
「喂,我在跟你道謝。」她沒好氣地走到他面前。
袁窮奇怔了下,問:「你剛剛說什麼?」
「你今天怪怪的,心不在焉的。」不是她的錯覺,而是他去過小風村之後,老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是嗎?表妹,難不成你一直盯著我看?」他朝她眨著眼,笑得戲謔。
他是個相貌極為出色的男人,哪怕是眨著眼的輕佻神情,都只教人感覺迷人,無一絲調戲輕浮。
祝湘楞了下,小臉微微透著紅暈。她何時被人這般調戲過?明知道是笑鬧,可那於禮不合,他不能也不該這麼做。
「不理你了。」嘴上得不到好處,她轉頭朝山上走,不再和他唇槍舌劍。
「表妹,走慢點,天色有點暗了。」袁窮奇快步跟上。
「你別靠過來。」他的氣息逼近,教她氣急敗壞地往邊上走,卻沒留意的踩著了地上的乾枝,腳下一滑——
袁窮奇眼明手快地將她撈進懷裡,將她護得緊實。「就跟你說天色暗了,走慢點。」
祝湘被禁錮在他懷裡,羞意在瞬間化為兇猛恐懼,教她一把推開他。
「走開!」她聲嘶力竭地吼著,不斷地摩挲著雙臂,像是無法容忍男人碰觸自己,哪怕是不曾傷害過自己的他,她也不能允許。
袁窮奇沒錯過她的驚懼,腦海中翻跳出許多可能性,教他徐徐退上一步,語氣輕淡的說:「表妹,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推這麼用力,要是把我推落山崖,是打算欠債不還,來個恩將仇報?」
「你在胡說什麼?我……」她語塞,心知自己的舉措必定引起他揣測,但她不知道怎麼解釋也不想解釋,正不知如何是好時,餘光瞥見地上有亮光,她垂眼望去,竟見有面手鏡掉落在地。
她拾起一瞧,手鏡為銅,邊緣無花紋綴飾,極為樸實,可這種地方怎會有手鏡掉落,鏡面有擦痕,而且鏡柄還溫熱的……
「表妹,謝謝你幫我撿起來。」
「你的?」這裡只有他和她,她沒有帶手鏡的習慣,所以這手鏡的主人很明顯是他,只是她還沒問出口,他倒是先招認了。「你隨身帶著手鏡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