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對面的曹柏祥夫婦不禁道:「既然郭夫人這般不拘小節,那麼至少也該讓祝涓坐在咱們這邊吧。」
秦氏是打從心底喜歡祝涓,覺得她那沒心眼的爽朗性子討喜極了。
「曹夫人,這話不是這麼說的,本來我是想要把祝涓收為義女的,可誰知道你們夫婦一來,招呼也沒打上一聲就把祝涓一起給認做義女,我心裡嘔著呢。」郭夫人半真半假的說著,還不忘捶胸頓足以表她的不甘。
那模樣逗得席間大伙放聲大笑。
「既然讓郭夫人嘔著了,那就讓老夫敬郭夫人一杯,作為賠罪。」曹柏祥趕忙舉杯敬她。
「說什麼賠罪來著?不如就讓我也收祝涓為義女,往後她就一個月住在尚書府,一個月住在都督府。」郭夫人以退為進,一把將祝涓摟進懷裡。
祝涓受寵若驚,沒想到自己竟能受到諸多長輩疼愛。
「祝涓,你意下如何?」秦氏笑問著。
「我……」她看了祝湘一眼,瞧祝湘眸色溫柔地笑著,像是鼓勵她勇於表達己見,她便道:「我娘親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若我現在能有兩個義母,那真是老天厚待我了。」
「那就這麼說定了,明兒個一早找我敬茶,從這個月開始就住在這兒。」
「那怎麼成?要過年了,祝涓自然是要跟咱們團聚,郭夫人有窮奇這個義子,自會帶著祝湘和你們一家團圓,不能連祝涓都帶走。」秦氏趕忙道。
「那朕呢?」坐在同一桌的齊昱嘉悶悶地道。「要過年了,誰陪朕?」
事實上今兒個還是他硬跟太傅和首輔告假才能外出,等到他回到宮裡,又得要埋頭苦學那些乏味透頂的帝王學。
「那就大夥一起過年呀。」祝涓一溜煙地跑到齊昱嘉身旁,拉起他,笑瞇眼道:「咱們在杏花鎮的時候,每逢年節時,一些街坊都會聚在一塊唱歌跳舞,就像這樣。」
祝涓穿著粉杏色長襦衫羅裙,踩著小碎步,嘴裡哼著邊境小調,羅裙隨著她翩然起舞如花朵般盛開著,在齊昱嘉的身旁轉過一圈又一圈。
見狀,幾個錦衣衛同袍跟著又跳又唱,雙手打著拍子,學祝涓掐起蓮花指,學她轉圈,大伙撞成一團,席間哄堂大笑。
就連祝湘也被逗得大笑,偎在袁窮奇的肩頭上,從沒想過原來婚禮也能這般有趣。她曾經出閣,是以皇室規格,八人大轎被抬進端王府,拜堂之前繁文縟節多得教人頭疼,壓根忘卻緊張,而洞房花燭夜裡,她獨自一人從一更天坐到五更天,才見人把高惟庸給抬進喜房裡。
在這裡,沒有繁文縟節,沒有冷硬的禮部誓詞,有的是最真的承諾和最溫暖的家人圍繞,這些都是她最想要的,曾經離她那麼遠,如今老天竟把一切都賜給了她,她是何其幸運能擁有。
「姊,一起來!」祝涓正在興頭上,不住地朝她招手。
祝湘用力地搖著頭,珠冠不斷地輕顫著。她什麼都會,就是這種唱歌跳舞完全學不來。
「大人,今日慶賀你終於抱得美人歸,從今而後,你就可以真正地定下了。」龐得能轉圈轉得頭昏,趕緊逃到桌邊抓了杯酒,企圖以敬酒逃過轉圈的命運。
「多謝。」袁窮奇舉杯敬他。
「不過咱們京城裡的名門千金肯定心都碎了,先前咱們到尚書府迎娶時,我還瞧見王大人千金躲在街角看呢。」龐得能沒心眼地說著,壓根沒瞧見袁窮奇瞬間變得冷銳的眸光。
「我還看見那個吳大人的千金哭紅了眼呢。」另一個不知死活的同袍跟著道出第一手消息。
袁窮奇瞪著這些瞎眼的同袍,餘光瞥見祝湘褪盡笑臉,冷聲問:「這是為什麼?」
「嫂子,你有所不知,以往大人在城裡多吃得開,是眾名門千金青睞,一再示好的對象,而大人也總是來者不拒,周旋在她們之間……」龐得能說到最後,終於瞧見袁窮奇殺人般的目光,嚥了嚥口水後,從善如流地道:「但其實大人是透過那些名門千金得知一些消息,大人其實也是很辛苦的。」
救命啊……他可不可以假裝喝醉,直接倒下當什麼都不知道?
「是嗎?」祝湘似笑非笑地看著袁窮奇,冷聲道:「相公,辛苦你了。」
袁窮奇啞口無言。
大伙還在吃吃喝喝,熱鬧歡騰,但是袁窮奇卻感覺陣陣寒意。
而席間祝湘一直保持笑容,直到酒席結束回喜房,祝湘拉著祝涓一道進門,就把門當著袁窮奇和他的兄弟們的面關上。
本來想鬧洞房的眾人,各自找了理由四處逃命,轉眼間門外只餘袁窮奇和齊昱嘉。
「祝涓,開門,新郎倌要進喜房了。」不敢叫祝湘,只好要祝涓充當和事佬。
「想要我開門,就教新郎倌唱首歌聽聽。」
「祝涓,你不要忘了袁窮奇聽不見,你隔著門說話,他怎麼聽得見?先開門再跟他說。」
祝涓不疑有他,隨即開了門,但還沒刁難袁窮奇,已經被齊昱嘉直接抱走。
袁窮奇得隙進入門內,卻見祝湘早已褪下喜服,側躺在床上狀似入睡。他不禁歎了口氣,自個兒脫了喜服,輕巧地躺在她的身側,規規矩矩不敢碰觸她,打算待她睡醒之後再好生跟她解釋。
當然,讓他洞房花燭夜過得這般冷清的好兄弟們,他肯定也會好生伺候。
祝湘瞪著內牆好半晌,自覺得自己何時變得這般幼稚,竟跟他賭起氣來了,今天是他們的洞房花燭夜,就這樣入睡不是好采頭……再者,她也相信他周旋在眾千金之間,確實是為了打探消息,一如這一次他遊說其他二十一衛,多少還是利用了一些名門千金牽線,所以她實在沒必要生他的氣。
他愛她,愛得可以連命都不要,這一點誰都無法比她還篤定。
可問題是她現在背著他,就算她說話,他也聽不見,可是要她轉過身去,她總覺得心裡有點懲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