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交杯酒?」
「嗯!」她很輕、很輕的點頭。
因為鳳冠太重了,她的頭根本動不了。
「喝完交杯酒後先梳洗,不會有人敢鬧洞房,我一會兒就來陪你,別怕,這是自個兒的家。」
自個兒的家……蒲恩靜的心口像有陣風吹過,輕輕地撩動,心湖一陣晃動漣漪,有些莫名酸澀的觸動,眼眶微紅。
入口的苦味是酒的味道,她沒留心的嗆了一口,托高她手肘的男人看似冷情寡義,倨傲霸氣,可輕拍她背的力道卻一下下拍得輕柔,似怕手勁大些會拍傷她。
驀地,眼前閃過一隻大手和三歲的小丫頭搶橙香蛋羹的畫面,上揚的嘴角忍不住噗哧一聲。
「笑什麼?」
穿著大紅蟒袍的蘭泊寧卓爾不群,氣宇不凡,不禁令蒲恩靜胸口撲通一跳,有些無措的搖頭。她不曉得該和他說什麼,只覺得他的英挺霸氣很順眼,沒有想像中的難受和抗拒。
「你這丫頭嫁入我蘭家不能再對夫婿不敬,我……呃,會對你好,家裡人也很好,你……算了,待會再說,我先出去敬酒……」他可以保證沒人敢來鬧洞房,可肯定灌酒一事是免不了的。
看著秀麗小巧的臉蛋抹上胭脂水粉,清水芙蓉般的嬌顏宛如盛開的海棠,如此明艷動人,喉頭有點乾澀的蘭泊寧一口飲盡杯中的交杯酒,黑眸深如潭水的盯視妍美嬌容。
這是他的妻子,他的。
一掀蓋頭的瞬間,映入眼中的嬌顏也進入他的心,極度護短的他已將她視同至親的家人,只為自家人保留的柔軟在心頭化開,融入兩人交纏的目光,她已是他的妻。
「你……」沒來由地,一見他轉過身欲出新房,蒲恩靜忽地感到一陣心慌,下意識地伸出潔白小手拉住他衣角。
「怎麼了?」他問。
感覺臉在發燙,她想笑,臉皮卻僵硬到不行。「沒……沒事,只是……我餓了。」
找不到好借口,她只好以一整天未進食來搪塞,雖然她真的餓慘了,從上完妝她就沒進一口吃食,連水也不准多喝,此刻真是飢腸轆轆。
聞言,蘭泊寧面上一柔,發出低沉的輕笑聲。「我會讓人準備,你先拿桌上的四色糕點墊墊胃。」
「好。」一說完,蒲恩靜羞臊地低下頭。不論是穿越前或是現今,嫁人都是頭一遭,她心裡慌得很,不太能適應身份上的轉變。
從十四歲的小姑娘到人妻,這變化實在太大了,前後不到半年,她才剛想好好地孝順真心關愛她的娘親……
等等,十四歲?!
突地一怔的蒲恩靜想到這具纖弱身子還稚嫩呢!癸水剛來不久,要胸沒胸的正要發育,個子也還在抽高,她……呃,此刻的她根本只是個孩子,能否承受一個成年男子的歡愛?
思及此,她硬生生打了個冷顫,心想著該如何和她的夫婿溝通,圓房一事急不得。
「小姐……啊!不對,是少夫人,奴婢先伺候你洗漱,先前有個婆子說淨室在後頭,繞過一座玉石屏風就是。」
嫁入大戶人家和蓬門小戶不同,在進門前十日,蒲恩靜也順應地買了兩個陪嫁丫頭,一個是眉目清秀、生性較潑辣的冬菊,一個是膚色偏黑、微胖憨實的冬麥。
兩人都是十三、四歲的年紀,由人牙子經手的貧家女,學過一些規矩,但對伺候主子顯得生疏,老是會忘了稱謂,要人一再提醒才記得牢靠。
此時開口的是冬菊,她梳發的手藝較巧。
「嗯,先洗洗吧。」出了一身汗,全身黏答答的。
鉛華盡褪,還以一臉素淨,唇不點而朱的蒲恩靜面白如雪,濕著發走出,身上襦紅寢衣襯得眉眼如畫,膚脂凝白,長睫如扇一眨一眨地,如水中花月般妍中帶嬌,微透清媚。
桌上的四色糕點已被取走,換上的是十道熱騰騰的大餐,餓壞了的她也不管吃相難不難看,在兩名丫頭的服侍下痛痛快快的大快朵頤,毫無新嫁娘的矜持。
既來之,則安之。
都已經嫁人了,她還能回頭嗎?反正別無選擇,不是蘭泊寧也會是別人,早嫁、晚嫁,就是不能不嫁,既然他求娶她就嫁,至少是相看過,知根底,她也不算太吃虧。
大喜之日,蒲恩靜想起為了救她而一同落海的姊姊蒲秀珍,一口含在口中的四喜丸子忽然變得苦澀。姊姊和她約好了要牽著穿白紗禮服的她進禮堂,陪她走過長長的紅毯,可是話語猶在耳邊,人卻不在了,她們都失約了。
「有這麼難吃嗎?少夫人都吃得哭了。」冬菊一臉納悶地看向香得誘人的菜餚。
難吃?蒲恩靜拭拭眼角的淚,笑了。「我吃不下了,賞你們吧!趁熱吃了,別浪費。」
說是賞,可丫頭們不敢動,喜房內的一應事物皆不可動,主子的美意得等撤了桌再說,下人不得與主子同桌而食。
「少夫人,你要不要先躺一下消消食,一會兒少爺就進房了。」紅燭垂淚,映照出滿室喜慶。
「你們出去吧,我躺躺,有事再傳喚。」一夜未眠,她上下眼皮快闔起來了,沉得很。
「是,奴婢在外間,少夫人一喊,奴婢就聽見了。」冬菊和冬麥收拾好床上的四喜果子便退出,手上是主子換下的嫁衣等物品。
外間……那不是只隔了一道薄薄的牆,內室的動靜全然一清二楚,連夫妻間的房事……
思及此,蒲恩靜面上一熱的暗暗呻吟,她的臉皮實在不夠厚,自己的一舉一動全落在旁人眼中,包括最私密的事。
不容她多想,因為太睏了,眼皮一直往下掉,暖香迎人的熏被軟得像羽毛,她用臉蹭了蹭並蒂蓮纏枝的被面,眼兒輕闔,一陣濃濃的睡意襲來,好不舒坦。
頭一偏,她就這麼睡著了。
堂上的雙燭紅灘瀑,燭芯爆出個火花。
也許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會兒,感覺到胸口傳來令人不適的搔癢,叫人喘不過氣的重量壓在身上,蒲恩靜這才悠悠地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