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看得怎麼樣呢?」
另一組客人離開了,女店員終於走了過來。像是留意到他倆的視線落在哪,女店員笑盈盈地推薦道,「喜歡都可以試戴唷!這是GUCCI今年最新款的鏡框,在設計上面是走有點復古又不會太老氣的風格。是先生要配眼鏡嗎?」
「……對。」他真想說「我只是來看一看而已」。
「那你要不要參考一下這款呢?」小姐身子一轉,從架上取下來另一副,介紹道:「先生的眼睛眉毛雖然很秀氣,但是下巴的曲線還算Man,我個人是比較推薦這一款啦。這是RayBan去年底才推出的款式,先生要不要試戴一下呢?」
他接過手,盯著那副鏡框。坦白說,他還挺喜歡的,只是價格仍是超乎他的預想……不,應該說,如果今天花的是他自己的錢,那麼他大概會有一點點心動。
「怎麼了?戴戴看嘛。」沈曼曦見他不為所動,附和道:「我覺得這副真的不錯,你戴起來應該會很好看。」
「是呀,如果覺得這副太過於陽剛的話,其實剛才女朋友幫你挑的那副也很適合你。」
「女朋友」三個字一出,兩個人立刻尷尬在那兒。
「呃……」一時之間,沈曼曦不確定該不該出言否認,又或者是說,有否認的必要嗎?
可是她似乎沒有煩惱這事情的空間了。
「我不是她的男友。」丁柏鑫笑了下,簡單否決了店員的先入為主,「我們只是同事而已。」
一句話,輕淡無痕地劃清他與她的距離。
「啊,這樣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們是情侶,因為通常都是情侶才會一起來挑眼鏡的嘛,啊哈哈哈哈……」女店員不以為意地打哈哈著。
他似乎也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彷彿就只有沈曼曦一個人莫名在意那句話,傻傻地在意著那句話。
——我們只是同事而已。
是呀,本來就只是同事,他又沒說錯什麼。沈曼曦勉強擠出一抹微笑,卻彷彿在自己的嘴角里嘗到了苦澀。
他察覺了,察覺到她眼底那一閃即逝的難堪,讓她難堪並不是他的本意,他只是很直覺地否認罷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將鏡架交還給店員,隨口以一句「要先去吃晚餐」為由,離開了眼鏡行。
沈曼曦錯愕,沒料到他會直接就這麼轉身走了出去。
「呃……」她尷尬地看了店員一眼,「抱歉,他剛下班,大概是餓壞了吧,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係唷。」女店員仍是笑笑,「有需要隨時可以再來看看。」
她追了出去,他就站在騎樓處等她。聽見了她的腳步聲,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她在那雙眼裡讀不到任何的情緒。
「眼鏡的事,」他率先開口,「你真的不用放在心上。反正那副眼鏡我也戴很多年了,以折舊率來計算的話,其實你根本也不需要賠償我什麼。」
她沒答話。
她答不出來。
事實上,她真正的目的不在賠償,而是妄想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點點屬於自己的痕跡,哪怕只是一副眼鏡也好,至少他會記得那是她為他精心挑選的。
「你要一起去嗎?」他又問。
「欸?」她回過神來,一時之間還在狀況之外,「一起去……哪裡?」
「吃飯啊,你不餓?」
難得他居然願意主動邀她共進晚餐,她立刻精神抖擻,道:「餓呀,當然餓!你要去吃什麼?」
他看了看馬路的另一端,對面正好有家連鎖火鍋店。「天氣冷,吃火鍋如何?」
「好。」她連考慮也沒有。
真是不可思議,彷彿只要是跟這個男人在一起,她就變得什麼主見都沒了。這就是所謂「一物克一物」的道理嗎?可就算明知被克了又怎樣?她竟也被克得心甘情願。
難怪人家都說愛情就是一種精神病。
她腦袋裡一定有什麼東西壞了。
踏進店內,兩個人坐了下來。他點了豆腐鍋,她點了番茄鍋;他脫下了身上的外套,她則解下圍巾。
……好熟悉的光景啊,他甚至穿著和那天相同的外套。
「好奇妙的感覺。」她不經意地說了一句。
「嗯?」
「吃火鍋這件事啊,」她笑眼望著他,道:「我們第一次吃火鍋的那天,你也是點了豆腐鍋,而且也是穿著這件外套。」
「是嗎?」他尷尬地笑了一笑,聳聳肩,「你竟然記得那種事。」
「還好啦……」其實她聽不出來那句話到底是褒還是眨。
湯底與食材送上來了。
丁柏鑫先摘下了眼鏡,擺在自己的左手邊,接著拿起筷子,有秩序地將高麗菜、青江菜、豆腐、米血糕、香菇……等等的食材逐一夾到湯鍋裡,動作不疾不徐,像是有他自己堅持的節奏。
她托著下巴盯著他看,看得出神。
愈是仔細打量他,就愈是對這張臉蛋癡迷。她喜歡他眉宇之間的那股英氣,喜歡他因近視而微微瞇起的眼睛,喜歡他那高挺端正的鼻樑,也喜歡他偶爾會在嘴角旁邊浮現的淺淺笑窩……
奇怪?他本來就長得這麼好看嗎?
是他天生就屬於耐看型的那種人,還是因為她已經喪失理智了所以失去了正常的審美觀?
突然,有段短暫卻不怎麼愉快的回憶湧上了心頭。
記得在她大三的那一年,她在某個友人的生日Party上認識了一個什麼某某銀行總裁的獨生子,那男生多金帥氣、斯文有禮,最重要的是那男人對她展開了一段甜蜜又邪惡的追求攻勢。
不僅天天派人送花來學校,還經常開著千萬超跑在校門口等她放學。有哪個未經世事的女孩抵擋得了這樣的追求?
當然她也逃不過,很快地就落入了這個虛榮的陷阱裡。
然而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在追到手的兩個月後,男人開始冷落她。別說是鮮花、超跑了,男人有時候根本懶得接她的電話,直到她在PUB門口攔到了那個男人,才發現自己已經成了人家的過去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