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對,誰不想飛上枝頭?她早晚是得出閣的,放眼沛縣,還有誰比得上大人的身份尊貴?
「走吧,大人已經替你備好了房,你先去沐浴,我會將你打扮得能將大人迷了魂,好站穩你在後院的地位。」
於丫兒沒吭聲,水潤的眸子平平淡淡,讓人讀不出思緒。
張嬤嬤也不怎麼在意,心想她是個明白人,該知道怎麼做才是。
進了房,差了丫鬟替於丫兒備了熱水,本想要趁她沐浴時對她傳授一些手段的,豈料—
「嬤嬤,我不習慣沐浴時身旁有人。」
張嬤嬤眉一揚,見她看似柔弱,一雙水潤的眸卻帶著倔氣和堅持,只好退一步道:「那好吧,我就在外頭候著,有什麼事喚一聲便是。」
「多謝嬤嬤。」
待張嬤嬤離開房間,於丫兒回頭看著那桶熱水,目光緩緩地移向一旁的圓桌,徐徐走去。
大哥說,家裡負債纍纍,將她賣給了匡大人為奴,初聽到時,她半信半疑,但即便心底存疑,她也拂逆不了大哥。
如今,一切如她想像,她的心底卻沒有太大的傷悲,要說意外,倒也不會太意外,只是覺得遺憾。
他們是兄妹,難道他會不知道將她賣到這裡,她會落得什麼下場嗎?
女子貞節如此重要,豈容他人糟蹋。
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馬車一停在宅邸大門前,匡正急急忙忙地下了馬車,迫不及待想要瞧瞧那教他朝思暮想的美人兒。
然,才剛走了兩步,後頭急馳而來的馬蹄聲教他不禁回頭望去。
「匡大人?」一馬當先的周奉言拉緊了韁繩,居高臨下地問著。
「正是,閣下是?」匡正微皺起眉,打量著風塵僕僕,顯得有些狼狽的來者。
周奉言下了馬,淡噙笑意地朝他作揖。「在下是宮中神官周奉言。」
「……周神官?」匡正直睇著他,再看向在他身後下馬的另一名男子。
傳聞中,周神官可以觀今探古,卜算觀象,深得皇上喜愛,別說離開巴烏城,就連離開皇宮的日子都不多,怎會跑到沛縣?
周奉言彷彿知道他內心懷疑,輕提起掛在腰間的金綬環。「皇上御賜。」
匡正瞇眼瞧了下,立刻擺上笑意。「下官不知周神官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匡大人言重了。」他臉上笑意不變,然負在身後的雙手卻是緊握成拳。
「周神官裡頭請,下官立刻差人備茶。」匡正帶頭將人迎進主屋大廳。
「匡大人不用客氣,我今日前來,不過是想要跟匡大人討個人罷了。」一進主屋大廳,周奉言毫不拖泥帶水地道。
「討個人?」
「於丫兒。」周奉言道出。
「……於丫兒?」不就是他那朝思暮想的美人兒?
「她是我的未婚妻,可聽說於一在賭坊輸了不少,所以把丫兒給賣到了大人這兒……不知道這消息正不正確?」
匡正聽完,眼珠子都快要暴凸落地,暗咒於一竟未告知這事,害他差點釀成大禍!跟周神官搶人?他又不是活膩了!
他的反應奇快,整了整臉色,立刻捧著笑臉道:「是啊,這於一在外頭欠了一屁股債,逼不得已把妹子賣到下官這兒,下官是因為和於一有幾分交情,所以借了他一筆錢周轉,至於於姑娘,下官怎會讓她為奴,不就是讓她暫待府裡而已,省得於一死性不改,要是再積了債,不就得再將妹妹給賣上一回。」
周奉言聽完後,臉上的笑意滿滿。「匡大人宅心仁厚,我記下了。」
「既然於姑娘是周神官的未婚妻,下官立刻差人將她帶來,她是向晚時分到的,下官都還沒見上她一面呢。」話落,一記眼神便要候在廳外的總管趕緊把人帶來。
「喔,那就多謝大人了。」周奉言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是緣分,湊巧讓下官幫了一把。」
「是啊。」他冷笑。
好一個匡正,竟私設賭坊,誘於一上門敗家產,拿妹子抵債!區區七品縣令,竟可以隻手遮天到這地步,他真想知道一個七品縣令,他得花上多少時間摘掉那頭上的烏紗帽。
落坐在客位上,喝了口下人送上的茶水,周奉言靜心等候著,不久瞧見總管急步跑來,腳步踉蹌地險些撲跌在地,匡正眼明手快地將他撈起,還沒來得及低斥,那總管就附在匡正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匡正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周奉言微瞇眼起身,來到匡正身旁,沉聲問:「發生什麼事了?」
「這……」匡正的心提得老高,彷彿就要從喉口跳了出來。
周奉言瞧他臉色青白交錯,就連身形都微微發顫,好似遭受莫大恐懼,乾脆卸下溫和面容,不耐質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於姑娘吐血了……」匡正顫著聲說。
吐血是比較含糊的說法,要說得正確點,該說她服毒自盡了!
「人在哪」周奉言一把揪起他的衣領。
「在後院。」
「帶路!」
「還不趕緊帶路!」匡正一腳踹向總管,總管挨疼不敢喊,趕忙在前帶路。
第1章(2)
拾藏跟著周奉言一路朝後院而去,就見一座小院落房門外,一個婆子錯愕地望著門內,周奉言不繞廊,直穿過小園子,踏上廊道,往屋裡一瞧—
「丫兒!」目眥盡裂地瞪著躺在地上的纖瘦身影,痛楚瞬間攫住他的胸口,他踉蹌著腳步進屋,一把將倒在地上的於丫兒抱起,緩緩地探向她的鼻息。
一絲微乎其微的鼻息輕掠過他的指尖,教他梗在胸口的痛楚暫歇,頭也不回地怒聲斥道:「給我聽著,今兒個要是救不回於丫兒,匡府裡的任何一個人都別想活!」
張嬤嬤聞言,抖著腳趕忙跑去找大夫。
拾藏神色微愕地看向周奉言,像是極意外性情溫潤的主子竟也有如此強勢霸氣的一面,可想想也對,伴在君側,又在百官之間斡旋,要真是性情溫潤如水,恐怕早就被啃食得屍骨無存,主子只是不曾在大伙面前展現過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