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讓她以為她欠了我的情?」周奉言垂睫低問。
戚行面色無奈地低垂著。「聽雙葉說,是舞葉跟於姑娘提及她吃了一顆百金解毒丸,哪怕想離開周府,也得要先還百金才走得了,所以於姑娘做了錦囊,其實是想賣錢的。」
雙葉還傳了她的意思,說錦囊賣了錢後,扣除繡布繡線等等成本,剩下的才是還債的,這一絲一毫她算得可清楚了。
不過爺的臉色不太好看,他想,這點小事就不用說了。
「往後別讓舞葉伺候丫兒。」
「爺?」戚行抬眼,難以置信周奉言竟為了於丫兒而將舞葉撤下。
周家經營的是牙行,哪怕是戰火不斷的世代裡,牙行依舊吃立百年,財大勢大,加上神官身份,深受皇室照拂,在富賈重臣之間遊走,任誰都得給幾分薄面,可惜的是周
家子嗣一直單薄,所以才會培養家奴為幫手,主從間的情感深厚如手足,讓家奴情願世代侍奉周家主子。
他敢說,他們這一代的家生子侍主如親,忠心不二,可爺卻如此輕易將人撤換?
「在我這兒,不需要多嘴且搞不清楚狀況的人。」
「爺,舞葉只是——」
周奉言抬手,逕自說:「收了丫兒的繡布繡線,她的身子剛好些,不適合費眼力在這事上頭,她要是在屋子裡待得慌,就讓她在園子走動走動,活動一下筋骨,但不准走出主屋的範圍。」
「是。」
「讓府裡的護衛跟著,舞葉也跟上,但別再讓舞葉和丫兒打照面,畢竟舞葉那張嘴利如刀,能不被她傷著的不多。」
聽到最末,戚行才鬆了口氣,要不真以為主子要為了於丫兒將舞葉趕出周府。
「爺,我會安排。」
「還有其他事嗎?」
戚行揚笑。「那麼,爺可有打算如何處置匡縣令了?」爺在匡正府上發怒的事被嘴碎的奴僕給流傳了出去,宮中有不少大臣頻頻試探,等著搶功勞,就為了討好爺。
「不急。」
「我以為爺該是想極早處理這事?」看於姑娘在爺心裡的份量,就算爺大動肝火地摘了匡正的烏紗帽也不為過,畢竟匡府裡裡外外的人都問遍了,直說那砒霜是於姑娘自個兒帶進府,意味著她不願屈就為妾,因而尋短的。
雖說於姑娘給人感覺不討喜,但莫名被帶來這兒,成了爺的未婚妻,他想,依一個會尋短護貞節的烈性姑娘來說,她的防備是正常的,不討喜倒理所當然了。
「戚行,你不認為在恐懼裡等待別有一番滋味?」周奉言哼笑了聲,將錦囊掛在腰間。
戚行回神,瞥見周奉言臉上一閃而逝的嗜血笑意,身上爆開一陣惡寒,頭皮微微發麻,說不出話。
像是察覺視線,周奉言懶懶抬眼,不禁被戚行錯愕的神情逗笑。「戚行,沒別的事了?」
戚行眨了眨眼懷疑自己眼花了。爺的神情分明未變,笑意和煦,教人如沐春風,可方纔那一瞬間卻教他莫名地心驚膽跳。
「嗯?」周奉言沒好氣地笑睇著他。
戚行再次確定,他確實是老眼昏花了,竟會將如此丰神俊朗的爺看出邪味,他真是太累了。乾笑了下,想起府上幾樁要事,道:「戶部侍郎童大人和二皇子妃這幾日派人持帖上門,最重要的是皇上也派了黃公公詢問,爺何時進宮。」
周奉言不掩嫌惡地撇了撇嘴。「再過幾日吧,確定丫兒的身子無恙再提。」
「可是皇上……」
「放心,眼下宮中無事,皇上不會刁難我。」
戚行不禁苦笑。這是抗旨啊,可偏偏爺不當回事,是說,皇上能坐上龍椅,與周家關係密切,也莫怪皇上處處忍讓。
只是那皇位還能夠霸佔多久,爺該是已想好支持誰接著坐上龍椅了。
看著周奉言又陷入沉思,戚行安靜無聲地退出門外。
這分明是軟禁。
走了幾步,於丫兒水眸微轉,瞧見樺樹後頭藏了個人,右後方假山後也有人影,不禁無奈歎口氣。
他以為她現在有本事逃離這裡嗎?
「於姑娘,在這兒歇會吧,瞧你臉色都發白了。」雙葉抽出手絹輕拭她額上薄汗,拉著她踏進亭子裡。「活動筋骨是好事,但是今天的日頭毒辣,別在外頭待太久,要是身子不適,豈不是本末倒置。」
「我知道。」坐在石椅上,她望向一列樨樹後頭的房舍。
「渴不渴?我差人端壺茶來。」
「麻煩雙姊了。」她客氣地道。
「不用客氣。」
雙葉才剛踏上園子碎石徑,便見戚行迎面走來,和他招呼了聲,逕自朝廚房方向走去。
聽見腳步聲,於丫兒緩緩回頭,一見是戚行,隨即起身。「戚哥。」
戚行愣了下,雙眼眨啊眨的,露出玩味的笑。「於姑娘不需要多禮。」戚哥啊……
從沒人這樣喚他,如今聽來只覺得新鮮,而且她的嗓音嬌軟帶點童音,臉上又帶著靦腆的笑,不知怎地,感覺今日的她看來討喜多了。
「該要的。」她勾起輕淺的笑,像是想起什麼,又道:「對了,戚哥幾天前給我帶了些東西,沒機會見到戚哥,跟戚哥道謝。」
「你不用客氣,那是爺要我帶上的。」瞧瞧,小姑娘只要帶著笑,不就賞心悅目得教人心疼?
也是,她的氣色和初醒那日相比,實在是好上太多,雖還談不上紅潤,但至少不是一臉灰敗氣息。
「是嗎?」
是錯覺嗎?她的笑容變冷了。他要不要試探試探,看爺是不是什麼時候得罪了她?
「於姑娘,你就安心地在這兒待下,爺不會虧待你的。」戚行柔聲說著。
於丫兒直瞅著他,黑潤的水眸竟讓他讀不出思緒,欲開口詢問之際,便聽她低聲道:「我想見他。」
「這自然好,不過爺現在有客人,晚一點……要不一道用晚膳好了。」這是培養感情的入門手法,相信只要多相處,必定可以改變她對爺的看法。
「得等這麼久?」
「今兒個爺進宮,正午回府時,就有幾名貴客上門,都是好幾日前就持帖拜見,得罪不起的貴人。」戚行說時苦笑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