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的口吻硬逼著她如往常般離開了他的寢房。
打他清醒後,他受的剝魂之痛夜夜不消停,她連陪著他一起痛的資格都沒有。
「夫人,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陪她候在外頭的舞葉輕聲說著。
「要不還能如何?」
「這幾天巴律吵著牙行人手不足,要不你到牙行幫忙,爺就先讓咱們照料。」雙葉提議著。
於丫兒不禁皺起眉。「可是我不在,爺若不肯用膳……」她一直都知道,爺是因為她喂才勉強吃東西,可實際上他愈吃愈少,身形已經明顯瘦了一大圈,她很怕再這樣下去,他真要出問題了。
寫了信問了回到西楓城的奉行,奉行只回了一句——心病。
可她連導致他如此的心病是什麼都不知道,該如何解他心頭的結?
「夫人,我倒認為這做法可行,爺既是心病,許是之前受到的驚嚇不小,得讓他那口氣吐出,最好的法子就是讓他發一頓脾氣,有了生氣,氣息才會足,下帖猛藥試試也無妨。」戚行在旁勸說著。
連戚行都如此勸說,於丫兒再猶豫也只能點頭答應。
翌日,於丫兒被強行帶到牙行幫忙,周奉言得知後,只是輕應了聲,早膳也只隨意吃了兩口,便躺回床上。
眼前的世道如何,對他而言一點都不重要,他只在乎丫兒是不是逃過了劫數。凌霄十八年的十月,一直都是丫兒的死劫,而眼前已經是再興元年,他改變了既定的命運,該是也一併改了丫兒的命運。
但不知怎地,他心裡還是惶惶不安,他無法真正地鬆懈,因為老天以玩弄他為樂,每每在他覺得勝利在望時,總莫名出現波折奪去所愛,所以,眼前也許只是一個停頓點,老天正在等他鬆懈,再一舉將他打進地獄裡。
他必須再想想,還有什麼會危及丫兒的,高鈺還是燕氏?燕氏是全除盡了?而高鈺真會是個良君嗎?一旦坐上龍椅,他是不是就會被權勢給腐化,抓著丫兒要脅他?
他是不是該先發制人,先殺了高鈺?
一整天,周奉言渾噩恍惚,滿腦子想的都是該如何才能讓於丫兒活得安穩,直到「爺,該用晚膳了。」拾藏和戚行端著晚膳進門。
周奉言猛地回神,看著外頭盡暗的天色,問:「丫兒呢?」
「還在牙行。」戚行道。
「去把她帶回來。」
「一刻鐘前已經讓雙葉去接了。」
「一刻鐘前現在也該到了!」牙行坐落在豐興城的興盛大道上,是他挑的地段,距離周府根本不到半刻鐘。
現在是元月,外頭寒凍得緊,竟至今尚未回府,她是忘了他說過的規矩了?不知道他會擔心,還要他更不安?!
戚行看了眼拾藏。「拾藏,你去接人。」
「我馬上去。」
周奉言沉著臉,不用膳,等著於丫兒歸來,然拾藏回來時卻說:「今兒個有太多筆買賣,加上皇上登基以來,頒了數十道政令,有許多物品暫時是不能買賣的,事務太雜,巴律處理不來,夫人只好留在牙行幫忙。」
「明天開始,讓巴律去守馬圈。」周奉言沉聲道。
戚行揚起眉看了拾藏一眼,然後低聲問:「那由誰接牙行?」
「寇久。」
戚行聞言,百分之百確定爺生氣了,因為寇久和巴律向來不對盤,讓寇久接了巴律的飯碗,很明顯的是要讓兩人槓上,讓巴律難堪。
「爺,先用膳吧。」有了生氣是好事,但得要吃飽才有力氣發洩。
「不吃了,撤下。」周奉言倒頭就睡。
戚行和拾藏對看一眼,開始懷疑這帖藥是不是下得太猛,導致反效果了,但不管怎樣,善後的又不是他們。
兩刻鐘後,於丫兒急匆匆地趕回,連狐裘斗篷都還來不及卸下,便先走到床邊,柔聲問:「爺,這麼晚了,你還沒用膳?」
沒有應聲。
於丫兒呆了下,脫下了斗篷坐在床畔,好聲好氣地道:「爺生我的氣了嗎?」
沒有應聲。
十丫兒傻了,開始懷疑進門前雙姊教導的狠招不知道有沒有用,但不管如何,她還是得試試。
半晌,背對著她的周奉言聽見了抽噎的聲音,猛地回頭,就見她坐在床邊拭淚,心都慌了,一把將她拉進懷裡。
「別哭,我沒生氣。」
「爺,對不起,你要真不喜歡,往後我就不去牙行了。」她裝哭裝得很心虛,但還是享受著被他擁入懷的滋味。
「你可以去,但是別去那麼晚,我說過了,晌午前得回府,對不?」
「嗯,我記住了,往後絕對不會再犯。」她依依不捨地離開他的懷抱,抬起淚眼道:「爺,我好餓,可以陪我用膳嗎?」
「你到現在都還沒用膳?」周奉言板著臉。
「嗯,陪我吃好不好?」她可憐兮兮地揪著他的袍角。
「真拿你沒辦法。」他沒轍地吻了吻她的額。「拾藏,備膳。」
「爺,已經備好了。」
門一開,所有的人都等在外頭,端著膳食入內。
於丫兒就這樣她一口、他一口,勉勉強強地拐了他多吃半碗飯,為此慶幸不已,心想著兄姊們的計劃真是有效,得來想想明兒個再使什麼招。
用完膳後,她褪去他的衣袍替他上藥,雖說傷都已經好得差不多,但御醫說過傷口極深,表面的傷好了,並不代表裡頭的傷也痊癒,想要完全復原,勢必要費上一段時間不可。
每幫他抹一次藥,她就想起那可怕的場景,小手不禁輕撫著他的肩背,為他心疼著。
「丫兒,好了。」背對的他傳來沙啞聲音制止。
於丫兒趕忙收手,收拾著藥瓶便爬下了床。「爺,你早點歇息吧。」
「你要回自個兒的房?」他詫問。
「今兒個下雪了,老是三更回房,很冷。」舞姊說,這一招叫做欲擒故縱,她姑且試試。
「也是。」
於丫兒有點失望地轉過身,打算跟舞葉說欲擒故縱對爺來說是沒用的。
但她腳步都還沒踏出,人已經被拽進了溫熱的懷抱,不禁想:爺,你說的跟做的很不一致,明顯的心口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