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的佟若善像破落戶的女兒,她剛到程家那幾年,因為身子弱,穿戴較為樸實,加上醫樂費花去了不少銀兩,過得並不寬裕,身上沒有幾個像樣的首飾,那時沒人懷疑她私用了程府的銀兩,只當她是侯府不要的女兒,多有嘲諷和欺侮,態度不恭。
可是後來她的日子越過越好,所吃、所用也越發精緻,程府上下不免開始感到疑惑,她的銀子究竟是誰給的?
想到這裡,程如花不善的眼神看向坐在羅漢榻上的老夫人,她一心認為是老夫人給了佟若善貼己銀子,心裡不由得有恨。
不是親的就是不親,繼室怎會對元配所生的子女盡心盡力,看,本性不是流露出來了,對自己的外孫女細心照料,對繼子家的孩子卻不聞不問,偏袒得太過明顯了。
「你要是嫌舊就給我,我一點也不嫌棄用舊的。」程如花故意說道。
佟若善略帶歉意地撫了撫發上的長簪。「這種目無上下的事我可做不出來,自己不要的舊物怎能送人,太不成體統了,只能用賜的,像是給丫鬟什麼的做為獎勵。」
這些首飾她其實不點也不在乎,她甚至可以全送給她的丫鬟,但她怎麼樣都不可能給對她懷有惡念的人。
程如花吃了個大悶虧,恨恨的瞪了她一眼,但隨即又裝模作樣的拉起她的手,想把她腕間她生母留給她的遺物血玉手鐲扒下來自己戴。「嫌舊就送我個新的,露華閣有根綠寶石淚形釵我很喜歡。」
「我沒銀子了,要等大舅母給我發月銀。」佟若善輕巧的手一撥,不著痕跡的將人推開,素腕一抬,雪膚映出紅玉鐲的光彩。
她承認是有點故意,瑩白膚色配上血紅鐲子,襯托出雪肌更白嫩,玉鐲子更紅艷,人與鐲子相互輝映,美在巧奪天工,渾然天成,天地自生的靈氣薄薄圍繞。
那一瞬間,佟若善有若仙姿玉骨的美人,散發一股嬌貴仙氣,添增三分動人。
她想給的才給,她不想給的,誰也別想從她手中取走一分一毫,程如花的行為踩到她的底線了,她才有如蝴蝶破蛹而出,在剎那間綻放出勾心動魄的美麗嬌色。
癸水來過後,她已經慢慢長開了,越見屬於少女的嬌柔,眉眼間多了引人入勝的清媚。
「你敢說沒銀子?!你身上穿的、戴的可比我娘給你的月銀還多得多,你究竟上哪兒生的銀子?」程如花就不信府裡會平白長了黃金,還全給了吃白食的白食客。
「神仙送的。」佟若善勾起淺笑,恍若清風拂過。
「哪來的神仙,你少胡言亂語!」最好有送銀子的神仙。
「財神爺送金元寶呀!你沒瞧見逢年過節,財神爺廟的香火鼎盛。」
「你……」程如花憤怒一指,花容漲紅。
「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姊妹,吵什麼吵,血脈一源還能吵出朵花不成?」抽著水煙袋的程老夫人程楊氏神色慵懶,一副坐看兒孫嬉鬧的清閒樣,底下吵呀、鬧的,全是還不完的兒孫債。
兩位舅母坐在程楊氏下首,大舅母孔氏幫著填煙絲,二舅母安氏負責添茶,兩人雖然私底下不和,但該做的表面功夫一樣不落下,本朝崇尚孝道,不論元配或繼室都是娘,為人子女者都得盡孝。
兩房的女兒有四嫡五庶,庶女就不提了,庶出如僕,一點也不重要,大房、二房各有兩名嫡女,分別是如花、如玉、如珠、如寶,四如依次排列年紀是十六、十五、十四、十二。
程如花是長房嫡女,正氣呼呼的跺腳,嫡次女程如玉是個貪吃的,身材略微圓胖,看到桌上的糕點便吃個不停。
二房的程如珠和程如寶都很注重外表,兩人最擅長在人前扮演端靜溫順的好姑娘,一左一右的跟在娘親身後,不時給她遞個帕子,說兩句討好的話,裝出母慈女孝的好風景。
「祖母,你偏心,為什麼表妹有簪子,我們姊妹卻沒有?我們是你的孫女,你怎麼能厚此薄彼!」沒拿到玉鐲子的程如花很不甘心,她坐上羅漢榻的踏腳,搖著程楊氏的膝蓋。
程楊氏微微挑起眉,看了看善姐兒黑髮上的簪子,目光流露出疼愛,但再看向無理取鬧的孫女,神情稍嫌冷淡。「那是人家的爹從京城托人帶來給她的,你想要,就讓你爹打一支給你。」
程楊氏曉得外孫女在城外買了田,是她托人辦的,但她並不知曉收成如何,又種了什麼值錢的作物,她只知道善姐兒過得好就安心了,其它就由著小丫頭們自己去搗鼓。
京城來的這類話是騙人的,自從女兒過世後,她那個侯爺女婿便對親生女兒不聞不問,連平常的花用也沒送上一兩半兩,好像就這麼給忘了,讓失女的她更加疼惜無娘的外孫女,有好的總是想留給她。
程如花撇撇嘴。「祖母是誑我的吧,我們府裡幾時有京城來的人,我怎麼沒看過?」
「那是外男,豈能入內院?你問問你娘,上個月是不是有侯府的人送來書信和一口箱子。」程楊氏想著外孫還算不錯,惦記著給她送上賀歲禮,要不今日這番謊話她也很難自圓其說。
佟仲陽在武寧侯府的處境比妹妹還要艱難,繼母不只苛刻他的用度,還壓著不讓他出頭,年屆十八了居然仍未替他談成一門親事,讓他高不成、低不就的拖著。
即便如此,他還是十分關心身在祖母家的妹妹,三個月、半年便捎來一封信,緊縮著用支,不時送她一些京裡的小玩意兒,他正是清楚繼母苛待人的手段,才刻意不讓妹妹回府。
不過這也正合梅氏的意思,少了佟若善,她的女兒佟明珠便是侯府的嫡長女,日後說親能說上較好的門第,不會被人說是妾室生的女兒,硬生生的掉價。
「娘,是不是真的?」程如花不相信的看向母親。侯府還認佟若善這個女兒嗎,不是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