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搖搖頭,神情莫測難辨。「過幾日你便曉得了,侯爺夫人愛女心切,凡事以她為重。」
「愛女心切?」怎麼聽起來很不妙?
自己的孩子是寶,別人的孩子是草,和女孩子有關的又最重要的,無疑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婚事?!
「哼!我本來決定把雲南白藥的配方告訴你,我只做技術入股,每年抽兩成利就好,如今我看你不順眼,天大的好事不便宜你了,快滾!」他再裝神秘呀!
黑眸一深,刑劍天看她的眼神有如在看一個淘氣的孩子,微帶縱容。「梅氏不會讓你閒著。」
意思是,她就算想製藥也抽不出空,一心要上位的梅氏容不下她,接下來會有應接不暇的麻煩找上她,她不找他合作都不行,他喝著涼茶等她。
第六章 情面是留給值得的人(1)
「你為什麼要回來,誰讓你回來的?快回建康去,不管誰留你都不成,立刻走!我寧可你離得遠遠的,也不要你待在這個烏煙瘴氣的武寧侯府……」
一名身穿雲白儒服的清俊男子忽地闖進剛掛上院匾的「離人院」,他神色慌亂,衣著有點凌亂,胸前有一處不太明顯的墨滴,看得出是匆忙之際滴上的,可見得他有多著急。
他一進來也不自報名字,張口便是一頓責罵,冒冒失失的行徑連沒攔下他的青桐都看不下去,以眼神詢問小姐要不要將這位冒失鬼拖出去。
佟若善大概猜出來者的身份,螓首輕搖,讓青桐退了出去。
「……我說的話你聽進去了沒有?!快把行李收拾收拾,我讓人送你回建康,以後別什麼人說的話都信,侯府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能走多遠就走多遠!」
他不要她受到任何傷害,苦就苦他一人就好,他逃避不了,唯有她是他的軟肋,他怎麼也不願讓她扯進這團混亂中。
「大哥,你太激動了。」一隻處處提防的驚弓之鳥,他的處境到底有多艱難,連在自己府裡也不安生。
「我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允許你……呃!你知道我是你大哥?」他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耳。
原本有如瘋狗亂吠的男子一下子變得靦眺了,恢復儒雅溫潤的模樣,文人氣息甚濃。
「除了親生父親外,誰會指著我的鼻頭大呼小叫,看似趕人實則關心,唯恐我晚走一步會丟鼻子少耳朵的,而咱們那位父親大人呀,大概不記得他還有一個女兒。」
聽著她的自嘲,佟仲陽眼眶一熱、鼻子一酸,澀然一笑。「不是大哥不讓你回來,而是回不得,大哥希望你能夠無憂無慮的過日子,無知才是幸福,懂嗎?」
如果他有能力的話,他絕不會讓她一個人在外頭受苦,娘死後就剩下他們兄妹倆了,他不護著她還能指望誰,他那個爹嗎?
佟子非除了朝中事情,府內事一既不過問,將大權交給梅氏,所以每個月的用度支出都得經過她同意,她不點頭銀子就發不出去,想給誰多少月銀由她說了算,一季幾套衣服是她決定,連請哪個先生來授課也是她決定,無人敢多說什麼。
以她這般私心重的人,怎會為佟仲景請來好先生,做做樣子地弄來個半條腿快入棺材的老學究,只會照書念,白白地把孩子耽誤了,如今還是成不了什麼氣候,光會讀死書。
好在他底子打得穩,沒被教歪了,不然以梅氏放養式的捧殺,他早成了京中一紈褲,整日走狗鬥雞,不學無術。
「大哥,你先坐下吧。你知道我今年幾歲了嗎?」佟若善問。
佟仲陽表情尷尬的坐了下來,頓了下才道:「為什麼這麼問?」其實他也忘了精準日期。
「大哥,再過兩個月我就十五了,你要我的及笄日在外祖家辦嗎?」
「這……」是他疏忽了。
「先不論及不及笄,我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侯府這邊一直沒動靜,難道要舅家越俎代庖?這麼一來,聘金誰收,嫁妝由誰準備,我是姓佟還是姓程,咱們佟府親族都死絕了嗎?讓姓程的出面籌辦婚事,你說我還是不是侯府千金。」佟若善並不是在乎侯府千金的身份,只是在這大環境下人人看重的是出身,若無親族相扶,便跟無根的草一樣。
聞言,佟仲陽的心裡很不好受,是他讓妹妹受委屈了。「善姐兒,是大哥錯了,大哥沒用,害你處於這種進退兩難的地步,我應該更努力……」
「不是你的錯,你已經盡力了,足夠了。」她不讓他說下去,一家人何必太生分。
「可是……」他紅了眼眶,有些哽咽,他真的覺得自己很沒用。
「大哥,我長大了,我可以幫你,你不用凡事都一個人扛,她奈何不了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一提到他們共同憎恨的人,佟仲陽不免又慌張起來。「不,你不知道她對你做了什麼,你聽大哥的話,先回祖母家避避鋒頭,等這陣子風波過去再回來,哥求你了,聽話,嗯?」
「什麼風波?」聽起來好像很嚴重。
看她頗感興趣的樣子,他又急又慌。「你別管,大哥會處理好,一切有大哥替你扛著,不怕。」
「可你就是扛不了才叫我離開的,不是嗎?你看起來比我還慌亂。」佟若善洗壺、切壺、倒水,動作行雲流水,手勢優美,彷彿完全不受俗事打擾。
她愛聞香,只是聞而已,香茗的熱氣往上飄,茶有花香,花有茶氣,醞釀出絕妙好滋味,也使人心情平靜。
她倒了一杯花茶在面前,掀蓋聞香,又倒了一杯推到大哥面前,讓他也聞聞這種舒心的氣味。
她說得直接,讓佟仲陽羞愧的面色一紅,低垂著頭不敢看向她。
「不打緊,現在我來了,我們兄妹同心,還有什麼克服不了的難事?路上有荊棘,走過便是,刺兒再多也要不了命。」披荊斬棘不也能走出一條路,辛苦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