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寺位於京城西郊五十里處,有位明空大師禪法精妙,精通佛理,受萬人景仰,寺裡香火鼎盛,綿延不熄,每日往來的信眾多不可數,只為聽明空大師講道。
「夫人,你要靜靜心,心不靜,待會兒怎麼醫治世子?」老炭頭安撫道。夫人若是先亂了,別人哪能不亂,定心骨得先穩住了才行。
「事不關己,關己則亂。」佟若善做了幾個深呼吸,直到她攤開手,確定手不再發抖才停止。
「夫人,世子到後山幹什麼,他不是應該到道場等大師唸經嗎?」要為亡母辦法事要的是誠心,哪有心情遊山玩水。
青芽的疑惑提醒了心緒混亂的佟若善,她此時才用上腦子。「常和與常安還跟在他身邊嗎?」那兩人會武,若真有事會拉兄長一把。
這次跟出來的是青絲和青芽,一個細心有耐性,可以幫著上藥和包紮,一個身懷武功,兼任保鏢,至於較沉穩的青蟬則留在府裡鎮壓牛鬼蛇神,不讓人隨意進出他們的院子,而生性毛躁的青桐容易壞事,佟若善就沒帶她了,省得她幫不上忙反而惹上禍事。
「不清楚,來的好像是侯府的門房,他說得很急,一說完就走了,奴婢來不及問。」青芽當下也沒想到要多問,只急著要通報夫人,武寧侯府世子是夫人嫡親兄長,輕忽不得。
為什麼不是常安或常和來報信,難道事有蹊蹺?「一會兒到了山泉寺都警醒點,一有不對勁就出聲。」
「是。」青芽和青絲同聲應道。
馬車入山了,順著山路往上,隱約可看見蓋在半山腰的廟宇,白牆紅瓦,屋頂兩側是一公一母兩隻嘲風獸,中間是三仙賀壽,巨大的盤龍柱隱隱約約,霧氣盤空。
「夫人,要不要知會將軍一聲?」青絲總覺得不安,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眼皮直跳。
佟若善想了想,搖搖頭道:「他最近事也多,常忙到半夜才回府,別再拿這事兒煩他了。」
邊疆暫無戰事,皇上並沒有要刑劍天趕回邊城的意思,似乎要將他扣在京城,免得爭位的皇子們看上他的兵馬,不過放完婚假後,刑劍天又回到兵營操兵,目前人在城外三十里處駐紮的騰驥營,兩、三天才能回府一趟。
「將軍怎麼突然這麼忙,將軍前陣子不是空閒得很,還說想上山打獵?」青芽也覺得有些奇怪。
「聽說兵部丟失部分兵器,皇上要他去查。」佟若善也覺得一顆心慌得厲害。
都已經打草驚蛇了,就等著蛇出洞好逮住蛇頭一舉成擒,可是在萬事俱備的節骨眼居然冒出個事來,簡直太不尋常了,難道陸婉柔手眼通天,連兵部都有她的人?
好不容易趕到山泉寺,佟若善一行人才剛走進寺內,尚未開口詢問人在哪裡,一位邊走邊抹淚的美婦便迎了上來,雙眼紅腫,似乎哭了許久。
「你們怎麼才來,快,陽哥兒快不行了,快跟我去見他最後一面……」人一死,就不會和她兒子爭世子之位。
「你為什麼會在這裡?」看到梅氏,佟若善反而面露防備,不肯再往前走一步。
「幫你娘做法事,我能不到場嗎?好歹我也是現任的侯府夫人,我不來你爹還不休了我。」梅氏說得好不氣憤,好像她也不想來,是侯爺強迫她非來不可,她勉為其難為侯府做面子。
「我大哥真的受傷了?」佟若善不放心的問。
梅氏不耐煩的揮手。「還有什麼真的假的,血淋淋的被抬進寺裡,很多人都瞧見了,那一身傷呀!真是慘不忍睹,你要再不去看一眼就來不及了,連明空大師都說傷得很重。」
「我去瞧一瞧。」佟若善一聽,也顧不得真假了,帶著兩個丫鬟就往寺後禪房走去,山泉寺和天懸寺的格局差不多,她很快地便找到地方。
一推開門,濃濃的血腥味便撲鼻而來,她不由得蹙眉,再仔細一看,一個滿臉血污的年輕男子躺在禪榻上,身上衣服有多處破爛,每一個破口或多或少都沾染著污血,他已經連呻吟都發不出聲音,只剩下胸口微弱的起伏。
「大哥?」
似乎聽到妹妹的呼喊,只剩一口氣的佟仲陽極為吃力的睜開腫脹的眼皮。「妹、妹妹……」
「大哥,真的是你,你怎會受這麼重的傷?!」不敢相信眼前幾乎無法辨識的男人竟是親大哥,佟若善頭也沒回地朝青絲伸出手,青絲立即從懷中取出一隻紫青瓷瓶放到她的手中。
「我……不……你……走……」佟仲陽吃力的發出幾個單音後,又無力的閉上眼。
「別說話,把藥吞了,這是用一百多種藥材煉製出的補氣丸,它能補你的元氣和精力,讓你快速回復體力。」幾十斤才做出五顆藥丸子,全是精華,大補。
青絲遞來一杯水,讓扶起兄長的佟若善餵水吞服。
「……我……你走……快……不留……」他不能害了妹妹。
「什麼走不走的,我聽不懂,你也別說了,我什麼也不會,只會救命,你把命交給我,我救你。」佟若善一說完,便解開他的衣服,有些傷已經和衣服凝在一起,她只好用溫水化開。「青芽,我的醫藥箱。」她的剪子和斜口鉗、鑷子也不可少,消毒殺菌、紗布球、五點零縫線、夾鉗……
「是,夫人,你的醫藥……啊!我的手……」咚地的一聲,醫藥箱從青芽的手上滑落。
「青芽!」佟若善回頭一喊,以為她沒拿穩。
「夫……夫人,我忽然全身沒力氣……」青芽雙腿一軟,突然跪倒在地,全身軟綿綿的無法出力。
「怎麼回事,你……」
一道得意的笑聲由梅氏口中傳了出來,她往前走了兩步,朝青芽撐地的手狠狠一踩,接著她瞪向佟若善,奸笑著道:「我來告訴你發生了什麼事,我看你們兄妹不順眼已經很久了,你們就像一塊割不掉的腐肉老是纏著我,讓我日也痛、夜也痛,一直想著該用什麼方法割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