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永仁一臉懊惱。「偏偏知縣大人又在這個節骨眼生了重病,所有的公務全由老七代理,連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他們私下跟衙門裡的人打聽過,原本還指望江知縣身子好轉之後,要親自去拜託他重新審理,想不到卻得到不好的消息,希望化為烏有。
砰!常三爺右掌拍擊座椅扶手,氣沖斗牛。
「他根本就是吃裡扒外,胳膊向著外人!早知如此,當年應該讓你爹把那個女人趕出去,不該讓她生下這個不知感恩圖報的畜生。」
「三叔,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常永仁歎道。
常三爺心中陡地一動。「還有一個人。」
「是誰?」
他低哼一聲。「就是他那個媳婦,女人的枕邊細語,可是比什麼都來得管用,現在只有靠她了。」
說著,常三爺便要奴才去找安蓉身邊的婢女,心想常永禎這個媳婦未嫁進門之前,可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嬌嬌女,要是知道夫婿有可能會被趕出常家,嚇也把她嚇死了,還怕不乖乖聽話。
就這樣,銜命而去的奴才找到春兒,春兒便趕緊去稟報主子。
安蓉有些錯愕。「要我到正廳?這不大好吧?」就算是公爹有事要當面跟媳婦說,也不能想見就見,總是要避嫌,何況只是個「三叔」。
「看來他們是打算利用姑娘,要姑娘請求姑爺放了三房三少爺。」如意馬上就她想了想。「春兒,你這就去找五嬸,請她陪我走一趟。」
「是。」春兒領命走了。
如意有些亂了方寸。「姑娘真的要去?」
「去,當然要去。」反倒是安蓉相當鎮定。
就這樣,當方氏帶著女兒來到東廂房,然後陪同主僕倆前往正廳時,只有走在最前頭的安蓉把下巴抬得高高的,臉上看不出一絲膽怯之色。
待她們跨進正廳,一身雪青色襖裙的安蓉立刻成為注目的焦點。
只見她身上沒有過多的裝飾,連胭脂水粉都不用,宛如牡丹花盛開般的嬌容,玲瓏有致的身段,以及大戶人家嬌養出來的氣質,那股自信和傲氣,可不是那些尋常人家的閨女裝得出來的。
常永仁還是頭一回和她打照面,真想槌胸頓足一番,若當初曹家願意把這個嫡女嫁給自己為妾,他可是很樂意專寵她一個,把家中的元配能扔多遠就扔多遠,這樁婚事真是太便宜老七了。
「見過三叔。」安蓉上前朝坐在主位上的中年男子福了個身,然後才望向常永仁,因為沒見過,只有等對方自我介紹。
他帶了些慇勤的口氣笑了笑。「我在家中排行第五,老七都叫我一聲五哥,跟七弟妹還是頭一次見面。」
「五哥。」她也跟著叫,不過叫得不情不願。
凡是欺負相公的,都是她曹安蓉的敵人!
「曹家把你嫁給永禎,還真是糟蹋了。」常三爺逸出低哼,似乎很不滿區區一個庶子居然能攀上曹家這門親事,若是自己的兒子能娶到該有多好。
她卻是語帶驕傲。「侄媳倒是很感謝爹娘的安排,才能嫁得良人。」對安蓉來說,夫婿可比那些只會成天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還要依靠家族和祖先庇蔭的嫡出少爺來得優秀。
常三爺難消心頭之恨地說,「你大概不知道,他今天代替知縣大人升堂問案,最後卻判永成要坐半年的牢,枉費常家養他二十多年,竟然幫著外人,幹出這種背叛列祖列宗的事,根本不配當常家的子孫!」
安蓉表面上好聲好氣地說:「三叔言重了,相公會這麼判決,必定是有憑有據,侄媳不過是個婦道人家,不便說什麼。」
「你就不怕他被逐出常家大門,以後要跟著他吃苦?」他語帶恫嚇地問。「就算還有娘家,也不可能讓你依靠一輩子。」
這是在威脅我?我真的好害怕!安蓉在心中冷笑。
她輕歎一聲,「嫁雞隨雞,無論將來是好是壞,一切都是命。」
「只要你勸他收回成命,改判永成無罪,將他釋放出來,還可以讓他繼續留在常家,否則……」尾音故意拉長,威嚇意味濃厚。
「三叔的意思是要我家相公徇私枉法?」真是自私又無恥,她在心中暗罵,就連她身後的如意也是義憤填膺。
常三爺回答得理直氣壯。「永成本來就沒有錯,是張家的女兒自己要尋短,怎能怪在他頭上?大不了賠他們一筆銀子。」
「今天若是三叔的女兒出了同樣的事,對方打算拿銀子出來打發,三叔也能夠接受嗎?」安蓉忍不住反唇相稽地問。
「你——」他頓時氣結。「你這是什麼態度?簡直是目無尊長。」
那也得你有個尊長的樣子!要不是如意偷偷扯她的衣角,安蓉恨不得馬上嗆回去,而不只是在心中反諷。
「三叔好好說,先別生氣……」常永仁連忙圓場。「咱們這麼做也是為了七弟妹著想,不希望親家認為是咱們虧待你,只要老七改判永成堂弟無罪,我娘肯定會很高興,相信對他的態度也會有所改變。」
安蓉笑容有些冷。「你們真的有把我家相公當成常家的人嗎?三叔只顧著幫自己的兒子脫罪,豈曾想過這麼一來,若是有人往上一告,我家相公丟官事小,失節事大,連名聲都敗壞了,要以何種顏面在平遙縣立足?」
「萬順昌號有那麼多家分號,隨便指派他去一個地方待著,總不至於會讓你們餓死。」常三爺說話的嘴臉好像是在施恩似的,你們夫妻倆應該感激涕零,磕頭謝恩,不要奢求太多。
她一臉鄙夷,恨不得朝對方吐口水,不過這麼做有違教養,也會降低自己的人品。「侄媳幫不上忙。」
常三爺從座椅上暴跳起來。「你是不肯幫吧?」
「有話好說!」方氏嚇白了臉,不知該幫哪一邊。
常玉芳也急壞了,伸手拉了拉安蓉的袖子。「堂嫂別衝動!要是真被趕出去,那就什麼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