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為了讓岳母能夠安心,常永瞻每隔三、四天就會來到陳家,將鐵柱工作的情況告訴她和迎娣,而鐵柱也真的很努力,比其它夥計起得還早,卻比他們晚睡,工作十分賣力。
邱氏聽了相當欣慰,就算得要承受母子分離的痛苦也都值得了。
六月初,天氣炎熱乾燥。
申時時分,迎娣依舊坐在土炕上穿針引線,就聽到丑娃和鐵蛋在外頭嚷著「大姊夫來了」,如今他們已經不再叫他「壞人」,她不禁輕笑出聲,看來常永瞻的表現已經得到認同和肯定了。
「阿娣!」隨著叫喚,高大身影已經跨進門來。
她抬起螓首,盈盈一笑。「相公!」
「我把大夫帶來了,你快去田里把岳母請回來。」常永瞻催道。
「大夫?」她愣了愣。
常永瞻一面說著,一面同她往外走。「我想到之前聽你說過岳母的身子不好,等拿到王家的謝禮,就可以抓藥來吃,我想著有病還是要先給大夫看過比較妥當,免得耽誤病情,所以就把人帶來了……這位就是周大夫。」
只見大門外頭,周大夫動作緩慢地從馬車上下來,雖然這段路程不算遠,但還是禁不起顛簸,一身的老骨頭都快散了。
「有勞周大夫!」迎娣喜出望外地說。
周大夫抹了下額頭的汗。「好說!」
「相公,我這就去請娘回來,就麻煩你招呼周大夫……」話聲方落,她也顧不得會不會失禮,迫不及待地往田里去了。
丑娃和鐵蛋也跟在後頭跑。
於是,常永瞻請周大夫到屋裡稍坐片刻,二娃見到大姊夫帶了客人來,趕緊奉茶,得知客人的身份後,她的腦筋也動得快,立刻去隔壁把年邁的伯婆拉過來,想到伯婆不只重聽,還有胸口疼痛的毛病,可以順便把個脈。
「……咱們村子裡唯一的大夫就是見錢眼開,只要付不出診金來,就別想請他來看病,小病還可以,大病卻是怎麼也治不好,所以就算身子真的哪兒不舒服,也不想找他。」二娃氣悶地說。
常永瞻點了點頭,有這種無良大夫,也難怪迎娣打算直接抓藥來吃就好。「周大夫現在正好在這兒,不如請他看一下,診金由我來付。」
「謝謝大姊夫!」她開心地說。
待周大夫幫伯婆把過了脈,馬上開了藥方子。「這種心氣厥痛的毛病是寒邪上犯、陰陽相爭,要慢慢調養,急不得,先服個三帖藥看看。」
二娃接過藥方子。「多謝大夫!」
過沒多久,迎娣已經帶回不明就裡的母親,好讓周大夫把脈,邱氏這才明白女兒早就看出自己有頭痛的毛病,也就接受她和女婿的這片孝心。
「這是操煩太過,肝陽上升,起因於火,所以切記要放寬心,不要太過煩惱,否則用再好的藥材也是枉然……」周大夫不忘叮囑地說。「只要服個兩帖藥,頭痛的症狀應該就會慢慢減輕了。」
邱氏頻頻道謝。「多謝大夫!」
得知母親的病情不算嚴重,迎娣心頭的大石也才落下。
不久之後,陳家的親戚從田里回來,平時他們捨不得花錢看大夫,總是忍著病痛,索性輪流讓周大夫把脈,等全都看過一回,天都已經黑了。
就這樣,常永瞻和周大夫在眾人熱情的挽留之下,決定住上一晚,陳家的人為了報答,更準備了比平日還要豐盛的麵食來招待。
在笑聲中,賓主盡歡。
直到夜深了,周大夫被請到伯婆他們的屋子裡去,而原本和迎娣一塊兒睡的二娃和丑娃也被母親帶走,好讓夫妻倆同寢。
「可是……」迎娣沒想到母親會做這種安排,臉紅到快燒起來。
邱氏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你們是夫妻,本來就該睡在一塊兒。」
「娘!」見母親轉身出去,她更是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常永瞻表情不大自在地進來了,並順手帶上門。
「岳母要我……今晚睡在這兒。」他清了下嗓子說。
迎娣坐在土炕上,一張圓臉紅通通的。「嗯。」
見她面色緊張,常永瞻也不禁有些窘迫。「你別怕,我什麼都不會做的。」若她不想圓房,他當然不會勉強。
「我不是怕……」迎娣一臉羞赧。「對於圓房之事,我已經事先請教過大嫂,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只是……」
聽迎娣這麼說,常永瞻也就放心地挨著她坐下。「只是什麼?」
「相公……真的喜歡我嗎?」她總想要聽這個男人親口說出來,生怕他只不過是被自己的努力和心意所感動而已。
見她滿臉期待,但又唯恐再次受到傷害的忐忑表情,常永瞻知道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就是因為從來不曾為他人設想過,也不在乎會不會傷了人,彼此之間才會缺乏信任。
「在感情方面,我比不上你用心,也沒有你坦率,更不懂得愛人,尤其是在外頭這三年,根本不曾想過跟你之間的事,既不沈穩,也不成熟,又自恃甚高,並不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才會傷透你的心,讓你連常家四房二奶奶的頭銜也不稀罕,這全是我咎由自取。」
他必須說些什麼,好讓迎娣能夠安心和信賴。「可是這段日子下來,我已經喜歡上和你相處的感覺,很輕鬆自在,不需要像在外頭談生意,得要爾虞我詐,也喜歡你對著我笑的樣子,心窩總是暖暖的,每回前腳才剛離開梧桐村,後腳就已經開始想念你了,也喜歡聽你的弟弟妹妹叫我一聲大姊夫,甚至想像著三十年後,咱們老了,頭髮都白了,又會是什麼樣的光景,這在以前根本不可能……」
迎娣安靜地聽著,表情動容,最後一絲疑慮也消失了。
「我不禁要問這是否就是喜歡,是否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感情,如果不是,那麼又是什麼?」常永瞻一向自認聰明過人,笨拙這兩個字絕不會用在他身上,但如今也不得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