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凌馥雙從袋子裡拿出一串銅錢給她。
「我有,夫人給了。」張嬸拍拍胸口,表示懷裡兜著銅錢呢。「你們就待在這裡,我馬上回來。」
「知道了。」紙兒和凌馥雙同時應聲。
張嬉離開後,兩人說說笑笑間,又賣掉幾顆茶葉蛋和兩束筍乾。
就在凌馥雙正想問紙兒饞不饞,要不要吃顆茶葉蛋時,就有個身強體壯、穿著綢衣的男子向攤位走來,她直覺他是想來買東西的,便出聲招呼。
壯漢卻道:「聽說你們這裡有試吃的,拿來,爺試試。」
「大爺,對不住哦,都試吃完了。」紙兒笑盈盈的回答。
「那不是嗎?」他指指鍋子裡的滷肉,問道。
紙兒耐心解釋,「大爺,咱們賣的是筍乾,試吃的自然是筍,如果哪天改賣豬肉,肯定讓您試吃豬肉。」
凌馥雙馬上心生警戒,這人是特地來挑釁的,她們這種小生意也能惹人眼紅?他怎麼不招惹隔壁攤的,偏偏尋她們麻煩?難道他覺得小姑娘臉皮薄,他想怎樣就怎樣?
她板起臉,等著看壯漢會怎麼回話。
「小丫頭以為爺沒錢嗎?不過是一塊肉,也捨不得教人試試,狗眼看人低!」壯漢說完,竟抓起一束筍乾往地上丟,還抬腳用力踩踏。
凌馥雙不悅的緊擰細眉,這是哪路神明,就算要收保護費,明講啊,憑什麼糟蹋東西!
她走到壯漢面前,低下身子,撿起地上的筍乾,把上面的沙子拍掉,輕聲道:「既然大爺這麼想試吃,也行,待我把筍乾鹵一鹵,待會兒就讓大爺試吃。」說完,她把細繩解開,將整束筍乾丟進滷汁裡。
她當然知道筍乾沒泡過鹵不透,也曉得這樣一搞,滷肉也沒辦法吃了,但狹路相逢勇者勝,但凡表現出一點點怯懦,她就會被人給吞下肚。
「你竟把踩爛的東西弄給爺吃?」壯漢見狀,氣憤的一拳頭就要往她臉上揮去。
凌馥雙險險閃過,一直隱忍的怒火終於爆發了。「小本生意,這一束得四十文錢呢,賺都賺不了多少,難不成要扔掉?小女子知道,爺錢多,可惜都是大銀錠,拿不出四十文買筍乾回去鹵,只能靠試吃來填飽肚子,既是如此,我就鹵多一點,讓爺吃個夠,爺等等啊,兩個時辰就能鹵得透。」
她裝出滿臉天真,甜甜的嗓音吸引不少人駐足,所有人全看著這麼一個大漢欺負小姑娘,不免議論紛紛。
「小姑娘真大方。」看不過眼的百姓跳出來幫腔。
「不是我大方,實在是我家娘親教導,做人要慈悲,娘說有一種人,荷包裡連兩個子兒都沒有,卻裝得人模人樣,非要人家喊他爺,這叫做自卑,娘說對這種人,千萬別計較,否則會逼得狗急跳牆。」凌馥雙眼底毫無懼色,圍觀的百姓給足她信心,她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壯漢還能強搶民女……的錢!
凌馥雙本就長得好,再加上笑盈盈的表情與銀鈴似的嗓音,說不出的討喜,圍觀人群紛紛站到她這邊來了。
「也是,小姑娘的娘教得好,這位大爺定是有說不出口的苦衷。」
「也不能這麼說,這天底下,外表人模人樣,肚子裡卻是一副狗肺心腸的多了去,誰曉得是真苦還是假苦。」
眾人的指指點點讓壯漢難堪,他惱羞成怒,手一揚,就要砸了攤子,可是奇怪了,他的手舉起來之後,竟然落不下來?
他困惑的轉過頭,就見一名高大俊朗的男子站在身後,正抓握著自個兒的手腕,他頓時心頭一驚,這人似乎不簡單。
不等壯漢回過神來,傅子杉眸光一凜,手指加重力道,接下來壯漢連話都說不齊全了,額際滲出大顆小顆的汗珠。
他疼啊,骨頭都快斷了,誰來救救他?
看見傅子杉,凌馥雙這才鬆了口氣。
其實方才看到壯漢揚起手的那一剎那,她就後悔了,她本以為光天化日且輿論力量大,壯漢不敢動手,卻忘了律法保障的向來不是一般小老百姓,萬一他掀了攤子,燙傷了她們,又萬一他有權有勢,能夠安然脫身,她要到哪裡找整型醫師幫忙換膚?
世代不同,這是個冷暴力的時代啊!
她連罵自己三聲蠢,才對著痛到像痔瘡發作的大漢說:「爺,您不要試吃了嗎?還是這鍋筍乾和豬肉都賣您,也不多要您的,加上鍋子,二兩銀子就好。」
小姐這是坑人啊!那肉不過三百文,筍乾四十文,鍋子是舊的,加一加哪值二兩銀子?
紙兒大驚,扯了扯小姐的衣袖。
凌馥雙朝她搖搖頭,紙兒馬上意會,乖乖閉上嘴。
沒錯,她就是借傅子杉的勢,當他一次救命恩人,她好事沒攤到,卻讓自己成了高價奴婢,她心裡不平衡吶!
壯漢的右手還被傅子杉抓著,只能顫抖著用左手解開荷包,往攤子上一丟。
凌馥雙打開荷包,算了算,哈哈哈,至少有五兩,賺大了,她笑盈盈的問:「大爺,裡頭不只二兩,多的是要賞我們的嗎?」
壯漢馬上點頭,他只求過了這個村,右手還能用。
凌馥雙很慷慨的把整鍋豬肉端到壯漢面前。「我也不讓您虧太多,再送您兩斤筍乾,如何?」
「不必不必,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往後再不會來找麻煩。」壯漢疼得眼淚都滑出眼角了。
傅子杉甩開壯漢的手,壯漢連滾帶爬的快速逃離。
凌馥雙笑咪咪的看著圍觀的百姓,說道:「謝謝各位叔叔嬸嬸、大哥大姊仗義,剩下的筍乾一束二十文,半買半送,有人要嗎?」
她這麼一嗓子,三兩下就把筍乾全賣光了。
那些看熱鬧的叫做仗義?她腦子是被驢子給踢傻了嗎?傅子杉眼也不眨的緊盯著她。
紙兒被他銳利的眸光嚇得小心肝怦怦亂跳,趕緊彎下腰,取出柴薪滅火,準備收攤。
凌馥雙把銀子收妥了,一抬頭,視線恰巧與傅子杉對上,細眉不禁微微一擰。怪了,他做啥這樣看著她,難不成她臉上長花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