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他們倆窩在主屋裡一道吃著團圓飯,一如往昔。
由於南安廉已經辭官回到空鳴城,沒有熟識的人,自然也無須安排拜訪,南茗棻也落得輕鬆,發了點賞銀給府裡的下人充當壓歲錢,再按照一般禮儀於大年初一向黃氏和簡功成拜個年就成。
但,她還沒去拜年,黃氏便差了丫鬟要她到前堂小廳。
她想了下,先跟南安廉說了聲,便打算帶著白芍前去。
「我跟你一道去。」南安廉突道。
南茗棻有些意外,因為她感覺南安廉並不太想和簡家人打交道,但他既願意陪她一道拜年,總是好事一樁。
兩人來到前堂小廳,卻見到許多陌生人,而且清一色都是年輕的男人,一個個華衣錦服,簡直就像是開屏的孔雀四處招搖。
隨侍在旁的包中和白芍對視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欸,安廉,你也來了。」黃氏一見他,像是有些意外。
「表姨,這是怎麼著?」南安廉掃了眼廳裡廳外的男人們,目光最終落在黃氏笑得勉強的臉上。
「呃……就鄰里街坊和一些友人的孩子,過年嘛,自然是過府拜年。」黃氏有些心虛的朝一頭的簡功成使了眼色。
「禮呢?」
「嗄?」
「空手上門拜年?那倒是特別。」南安廉冷冷的扯動唇角。
「安廉,都是自己人,上門拜年哪裡需要帶禮。」簡功成走來,打著圓場。
「來,到一旁坐下,彼此認識認識也是好事。」
「話不投機半句多,我還有事。」南安廉給了個軟釘子,回頭就走。「丫頭,走。」
「等等,安廉既然有事,去忙就是,茗棻不如留下,等等幫你姨婆招待客人,要不天天窩在房裡多悶。」簡功成笑得和藹。
南茗棻朝旁望去,便見一個身穿月牙白錦袍的男人走了過來,她不禁微皺起眉,餘光瞥見簡俐兒猛對她使眼色,像是要她快走。她秀眉微揚,忖了下,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
雖說大定王朝沒有像她熟知的歷史朝代對男女往來有那麼多忌憚,對女子的規矩相對寬鬆,可簡家人擅自搞這種變相的相親宴,未免也太誇張了。
「這位就是南家千金?長得真是標緻。」走來的男人毫不客氣的上下打量著南茗棻。
那露骨的邪念教她打從心底不悅。
「滾。」突地,一隻長臂橫到男人面前。
男人不解的望去,對上南安廉森冷的眸,嚇得不禁退上一步,正想找簡功成問他來歷時,南安廉已經冷聲下令。
「全都給我滾!」
他話聲不大,但厚沉有力,教整個廳堂突地靜默了下來,那些年輕男子個個面面相覷,一個個看向簡功成,像是要他給個交代。
簡功成笑臉快要掛不住,低聲道:「安廉,你別動怒,大過年的把人趕走,實在是……」
南安廉毫不留顏面的打斷他未竟的話。「如果表姨丈對我的處理有所不滿,那就請你也一併離開。」
簡功成當場呆住,沒想到他竟一點面子都不給,耳邊響起旁人的竊竊私語,教他老臉掛不住,怒道:「既然如此,那麼就連南家當鋪我也一併交還給你,就當是我完成委託。」
就讓他知道,今天南家當鋪要不是有他撐著,他南安廉還能當他的大少爺嗎?
南安廉會回空鳴城,肯定是窮途末路,還能有多少家底?今兒個他就不幫他,看他怎麼安穩當少爺。
黃氏聞言,整個也傻了,沒想到一場相親宴竟會搞到彼此撕破臉。
「多謝表姨丈,你們都可以走了。」南安廉不念情分的道。
「走!」簡功成一刻也待不住,甩頭就走。
黃氏見狀,只能請邀來的人一併離開,使了個眼色要簡俐兒跟上。
轉眼間,廳堂被淨空,安靜無聲。
南茗棻偷覷南安廉一眼,只見他臉色冷沉,像是怒氣尚未平復,不禁輕揪著他的袖角。「爹,別氣。」
雖說他正生氣,但她是有點開心的,他生氣是因為簡家人弄了場變相的相親宴,硬是逼著她相親,換言之他是不願她出閣的,他是想佔有她的。
南安廉吸了口氣,臉色稍霽,「沒事。」
黃氏會要她到小廳拜年,他一聽就覺得不對勁,沒想到竟膽敢搞出這陣仗。
「爹,方才表姨公說要把當鋪還給你,這下子……」
「把當鋪收起來。」
「爹,不要,與其將當鋪收起來,倒不如交給我。」這是門不錯的生意,要是就這樣收掉,那多可惜。
「你做不來。」
「我可以。」那是她的專業,她經過訓練的。
南安廉看了她一眼,逕自踅回主屋。她趕忙追上,可憐兮兮的揪著他的袍角,一聲不吭。
跟在後頭的包中壓低聲響對著身旁的白芍道:「我賭在過轉角之前,爺就會點頭答應。」
「我賭三步內。」白芍毫不客氣的道。
而事實上,南安廉在跨出第一步後就停下腳步,沒好氣的回頭先瞪了兩人,最終注視著垂著小臉的南茗棻。
「晚一點,簡功成或許就會把賬本都送過來,如果你可以在一天內弄懂賬本,我就答應你。」
南茗棻猛地抬眼,燦笑如花。「就知道爹最好了。」她聲音嬌軟軟的說著,親熱的挽著他的手臂。
賬本絕對難不倒她的,哪怕表姨公把歷年的賬本都拿來她也不怕。
「我話還沒說完,我只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你無法擺平當鋪裡的所有問題,我會馬上找人處理所有當鋪。」
「……所有當鋪?」難不成不只一家?!
「簡功成跟我說過,目前南家當鋪有十一家。」
南茗棻:小禁抽了口氣。「十一家?」
「賬本,你就慢慢看吧。」他皮笑肉不笑的道,轉身離去。
「爹,你故意的!」她氣得跺腳,快步跟上。
「對,我故意的。」他大方承認。
「爹……」十一家的賬本,一天哪看得完?
「願賭服輸。」他笑瞇眼道。
南茗棻一整個傻眼。什麼願賭服輸,她根本就沒跟他賭,分明就是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