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林香韻要他們承諾,絕對不提當年的事情,可王沖實總是覺得,居威廉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儘管真相會讓他痛徹心扉,懊悔不已,但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
王沖實想了想,決定明天中午便跟那個六年沒回台灣,一回來還不知道要聯絡的死黨好好打個招呼。
第5章(2)
翌日。
直到天泛白才睡下的居威廉,是被誘人的食物香氣喚醒的,其中還夾雜著令他無法抵抗的咖啡香。
原本打著沒到中午不起床主意的他,無法抗拒地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的尋著咖啡味離開了舒適的床,赤著雙腳,根本沒記得套上室內拖鞋。
因為這迷人的香氣,是他喜歡的中深焙咖啡,像這種質量的咖啡,不是連鎖咖啡店會有的,而是對咖啡執著的頑固老闆,親手挑選生豆、自行烘焙後的極品。
居威廉會在紐約上東區買下華廈,就是因為那附近的小巷裡,有一家非常美味的咖啡店,他在看屋時不經意喝到了,便回頭找中介,買下了那間豪宅。
他早晚都要來杯熱熱的、濃濃的美式咖啡,還買了大量的咖啡豆囤貨,深夜工作時也一定會煮一壺濃濃的咖啡陪他渡過漫漫長夜。
回台半個月,他就有半個月沒喝到好喝的咖啡,那些能在他現在住處附近買到的根本不叫咖啡,而是咖啡水。
好不容易聞到了朝思暮想的咖啡香,他當然自動起床。
當他經過客廳時看向牆上的時鐘,現在是早上九點半,那表示他只睡了四個小時。
「早安。」女人輕快的嗓音伴隨著磨豆機的聲響,在寬敞的廚房裡響起。
居威廉仍有些恍神,他站在開放式的廚房門口,視覺和嗅覺不協調,鼻尖聞到的是咖啡香,可餐桌上卻只擺著早餐。
只煎單面的太陽蛋、水煮德式香腸、溫色拉,還有兩片沾了香蒜醬的法式土司。
溫熱不燙口的早餐,避免任何辛香料刺激胃酸分泌,又都需要咀嚼,不會讓沒耐心的居威廉直接吞下肚,反而造成反效果,還兼顧他的飲食喜好,算是非常適合他。
他有多久沒有在早上來份這麼營養滿點的早餐了?
「早餐做好了,可以吃囉,我扛來我弟弟公司去年淘汰的咖啡機,煮了一杯咖啡,豆子是我親自挑的,請認識的咖啡店幫我烘焙——很可惜,沒有你的份。」林香韻笑著說話的模樣,彷彿昨天他們並沒有任何不愉快的對話。
居威廉這下完全清醒了,視線投注在她帶著笑意的臉龐。
昨天他對她說了很殘忍的話,也記得當她聽見那些話之後,臉上流露出來的表情。
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是她受了莫大的委屈、又不願解釋的時候,才會流露出來的神情。
居威廉當時覺得,接下來的日子,她應該不會再跟他說話了吧。
可她今天依舊笑容滿面的來了,還扛了那麼重的咖啡機,這是知道他嗜喝咖啡,所以故意帶來的吧?
「我打算把咖啡機擺在這裡,我問過你的醫師,若你三餐正常,作息也正常,午夜十二點以前睡,早上九點起床,那麼一周後,可以給你半杯咖啡。我對我煮咖啡、挑咖啡豆的眼光還算有自信,我想,你聞過我煮的咖啡之後,應該不會想再喝其它咖啡了。」林香韻當著他的面,緩緩的拿起咖啡,慢慢的啜飲。
第一天她就知道了,居威廉不只喝啤酒,還偷喝咖啡。廉價的咖啡豆所煮出來的,刮胃又重咖啡因的刺激性飲品空杯就丟在垃圾桶裡,林香韻默不作聲,今天便帶了咖啡機來,用別的方法刺激他。
「嘖,你——」居威廉不能否認,今天之後,他再也不會對便利商店的咖啡投注任何目光。
這女人為了讓他配合飲食和按時服藥,扛這麼重的咖啡機來他家,她在經過昨天之後,到底為什麼還能笑得出來,還能為他著想?
他不想讓她太好過,他恨她,恨她又出現在自己面前,更恨自己居然想念她、對她還有留戀。
都這麼多年了,竟然一直沒有忘記她,這讓他憤怒不已。
「我的存在令你不愉快,我明白。」林香韻微笑,面對他一早的臭臉,她仍是笑臉以對。
她將喝光的咖啡杯拿到水龍頭下清洗後,將杯子掛在架子上瀝干,接著,拎起擺在廚房中島的包包以及外套,一副要離開的模樣。
「我也不想留在這裡礙你的眼,往後我早上會過來,一天就來一次,準備好你一整天要吃的東西後我就會離開。食物都在冰箱裡,我都分好了,中餐和晚餐各一份,微波兩分鐘就可以了,水果也切好了,你一定要吃。」她站在廚房,隔著一張桌子凝視他。
居威廉一語不發的回望著她,因她眼中壓抑的情緒,抿緊了雙唇。
做了那麼多已夠讓他心煩了,為什麼還用這樣的眼神看著他?像是對他還有感情,那麼六年前為什麼要背叛他?
「我還有工作,先離開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明天再來。」將居威廉早餐後要吃的胃藥擺在餐桌上,林香韻便離開了。
從頭到尾都只有她在說話,居威廉只是用那雙深沉的眼盯著她,一句話也不回應。
她還在期待什麼呢?真是傻瓜。
林香韻苦笑搖搖頭,甩去腦中的思緒,離開了居威廉的住所。
居威廉在原地站了好長一段時間,空氣中的咖啡香漸漸消散。
她居然算得剛剛好,沒有多留下一點咖啡豆,他連自己煮杯咖啡都沒辦法。
沒咖啡了,他應該回去繼續補眠,但雙腿像有自己的意識,走到了餐桌旁,拉開椅子坐了下來,執著刀叉,一口一口吃起早餐來。
居威廉緩緩進食,細細咀嚼,花了些時間吃光林香韻為他做的早餐,一丁點都不浪費。
他甚至第一次聽話的吃了藥。
嚥下了討厭的藥丸,居威廉站在流理台前洗著空盤子時,他不由得問自己,「我在幹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