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澄死前,曾讓人帶來一封信給他,裡頭只寫了幾個字——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棄捨寶物,方得安樂。
他壓根不信,認定這分明是季明澄的狡辯之詞,他氣惱他臨死前都不肯說實話,還故弄玄虛,留下這番話來為自己脫罪,但季明澄人都死了,這事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
敬王發話後,席上眾人安靜的各自用膳,沒人再出聲。
歐水湄懷著心事,神思不屬的只機著白飯,也沒夾菜吃,忽然看到有人夾菜到自個兒碗裡,她才回過神來抬頭望去,竟是季長歡。
迎上她的眸光,季長歡微微一笑,那笑容溫潤如春風,惹得她一怔,接著想到先前的事,她悶悶的埋頭大口將他夾來的菜給吃進肚裡。
敬王妃暗自留意著女兒和女婿的互動,女兒傾心於季長歡,當初得知皇上賜婚時,女兒有多歡喜她是一清二楚,這會兒竟這般神情,讓她心生疑慮,思忖著用完膳後,可得好好問問女兒是不是在季府受了什麼委屈。
午宴結束後敬王妃便尋了個借口,把女兒給叫到她的院子去。
房裡都是心腹的婆子和丫鬟,敬王妃拉著女兒坐下,直截了當的問道:「你告訴母妃,是不是季長歡欺負你了?」
歐水湄神色訕訕的搖頭。「他沒欺負我。」
「那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生氣?」敬王妃心知定是發生了什麼事,女兒才會這副鬱悶模樣。
歐水湄張了張嘴,想把今天發生的事告訴母妃,可話到了嘴邊,思及什麼,又嚥了回去,她不想在母妃面前說季長歡的不是。
看著一向直性子的女兒竟罕見的吞吞吐吐,敬王妃更覺得事情不尋常,非要問個明白不可,她不禁沉下了臉來,語氣也嚴肅了幾分,「你老實說,可是季長歡給你氣受了?」
她琢磨著在季家除了季長歡,應當也沒人敢招惹女兒,所以思來想去,女兒這般異常,定是與季長歡有關。
「他沒欺負我啦,是……」在母妃的逼問下,歐水湄終究還是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母妃,也老實說出她心中的疑慮和困惑,「他絲毫不顧念那姑娘是他堂妹,還說她的死活與他無關,您說,他怎麼能這麼無情?」
聽完,敬王妃啼笑皆非,沒想到讓女兒耿耿於懷的竟是這種事,她輕笑著開解道:「你也不能怪長歡無情,委實是當年他那兩個叔叔和嬸嬸們先把事情給做絕了。」她拍拍女兒的手,接著又道:「長歡到底是個凡人,他無法原諒叔叔嬸嬸也是人之常情。」
「可是他堂妹是無辜的啊!」今天要是換了尋常人,會有這樣的反應還說得過去,可季長歡是大行王朝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國師,是被世人所稱頌、被皇上所倚重,才智卓絕又仁慈寬厚的國師,他該明辨是非,不該遷怒於無辜之人。
見女兒仍一臉迷惑,敬王妃稍加思索,便明白女兒的心思,她握著女兒的手,溫言開導,「話是這麼說,可誰教她是他三叔的女兒,俗話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同樣的,一人作惡也會拖累全家。就像愛屋及烏的道理,你若喜愛一個人,會連同他身邊的人一併接納喜愛;可若你憎厭一個人,便會連帶地憎厭他週遭的人。
長歡雖身為國師,可他終究是有血有肉的尋常人,他也有七情六慾、喜怒哀樂,因著他叔叔所做的惡事,他無法接納他堂妹,實在怪不得他,況且當年他沒有將那兩個狠心的叔叔告到官府,已算仁至義盡。」
敬王妃不願因著這事讓女兒與季長歡離了心,她話鋒一轉又道:「喏,你想想,這事若換成是你,你又會怎麼做?」
歐水湄不假思索的脫口回道:「我會直接砍了他的叔叔嬸嬸。」
敬王妃笑罵道:「你呀,怎麼同你二哥一個德性,豈能胡亂殺人,真是的。」
「人家都要害死我了,我還不能殺他嗎?」她不服的反駁道。
敬王妃趁機教導女兒,「你要動動腦子,長歡就比你聰明多了,他將兩個叔叔攆了出去,同時把他們所做的惡事宣揚出去,讓他們身敗名裂,一輩子遭人唾棄,痛苦的活著。」
「可他們還是常常上季府鬧事,糾纏不休。」
「如今的他們在長歡眼中不過如同螻蟻,不足為懼,他們越去季府鬧,越會遭世人恥笑。你再想想,他們都能不管女兒的死活,這般對待她,還能是什麼好人?」
歐水湄托著腮,思索母妃說的話,過了一會兒,似是有所領悟。「我只是心疼那個姑娘,她沒做錯事,卻要遭這種罪。」
她想定是當年相公的兩個叔叔做得太過,才會讓相公這麼仁慈的人都沒辦法原諒他們,連帶的也不待見他堂妹。
敬王妃安慰女兒道:「這也只能怪她福薄,攤上了這樣的爹娘。」見女兒似得稍微能夠理解季長歡的想法,她接著關心的詢問女兒,「除了這事,長歡這幾日待你可好?」
聞言,歐水湄重新漾開笑容。「他待我很好。」除了今兒個的事,他沒給過她臉色看,面對她時總是溫言以對。
聽女兒這般說,敬王妃這才放下了心。
第5章(1)
午後,歐清暉陪著季長薇回門,他同季長歡素來話不投機半句多,沒啥好說。
季長歡與妹妹去了書房,留下歐家兄妹倆在廳裡。
想起今天回娘家時,曾聽母妃提起二哥與二嫂感情不佳,歐水湄好意規勸,「二哥,你對二嫂好一點,她也是奉旨不得不嫁進咱們家,既然都成親了,你再不喜歡,她已是你的妻子,你可別欺負人家。」
歐清暉不悅的哼道:「瞧你,才嫁進季家不久,胳臂馬上彎向季家,我以前真是白疼你了。」
「我這麼說也是為你好,娶妻疼妻本就是天經地義,一個男人要是不能好好對待妻子,還算是個男人嗎?」
他沒好氣的道:「你這渾話打哪兒學來的?你可莫要嫁了季長歡那黑心的人,也跟著學起他的虛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