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一個下午,七娘和五娘總算起身告辭。
「今天真要謝謝四……謝謝姚姊姊陪咱們喝茶,還說了那麼多的話。」五娘差點又叫錯了。
睿仙很難不去喜歡她們,也願意試著相信七娘和五娘確實是生性善良,沒有心機城府。「這又沒什麼,以後有機會,還是可以來找我。」
「這可是姚姊姊親口說的,我跟堂姊會常來叨擾你哦。」七娘直爽地笑說。
她露出發自內心的笑靨。「好。」
於是,這一對堂姊妹離開小跨院,一路有說有笑,來到西院,也就是炎家二房居住的西院。
「七娘,你還是快回東院,免得大伯母以為你又溜出府,要罰你抄佛書。」五娘催著送她回來的堂妹。
七娘看了下天色,是該回去了。「那我走了。」
「嗯。」見堂妹走遠了,五娘才轉身往嫡母住的小院走去。
待她來到寢房外頭,曲指敲了門。「娘,是我。」
屋裡的婢女來應門。「小姐。」
五娘跨進門檻,瞥見嫡母就坐在几案旁縫衣服,看那塊布料的色澤,應是爹的袍服。「娘,女兒回來了。」只要離開西院,她都會先來報備,回來時也會說一聲,好讓嫡母安心。
有著口吃毛病的二夫人對她笑著,因為只生了兩個兒子,總是沒有女兒來得貼心,五娘雖不是自己親生,但十分投緣,加上親自養育長大,感情可不會輸給親生母女。
二夫人招了下手。「過、過來坐、坐著……」
「是。」她乖巧地上前,坐在另一張座椅上。「剛才和七娘一起到北院找姚姊姊喝茶……姚姊姊就是四叔請來府裡的客人,還是六安堂紀大夫的表外甥女,娘之前應該見過她一面。」
儘管容貌沒有三夫人來得出色,二夫人卻有一股樸實文靜的氣質,回想一下,才點頭,表示確實見過。
「女兒真的很喜歡姚姊姊,跟她說話,有種親切感,要是四叔能娶她為妻,該有多好。」五娘不禁幫睿仙說幾句好話。
聞言,二夫人搖了下頭,有些艱難的啟唇。「她、她是個寡、寡婦……」和小叔的身份不相配。
「不可以嗎?那麼……被夫家休離的女子呢?」五娘知道一些其他人目前還不曉得的事,只因她也是曾經死過一次,老天爺又讓自己重新活過來,不過就算說出去,也沒人會信,只好繼續保守這個「秘密」。
二夫人還是搖頭,自然還是不配。
「娘,出身真那麼重要嗎?不管是寡婦還是棄婦,都不是咱們女人能決定的,更何況姚姊姊是個好女人,娘一定會喜歡她的。」她希望能幫四叔和姚姊姊早日結為連理。
「你四、四叔有跟你、你說、說什麼嗎?」二夫人不禁猜想,難道小叔真的很喜歡那位姚氏?
五娘深怕弄巧成拙,連忙搖頭。「沒有,四叔什麼也沒說,女兒只是有感而發罷了,就好比自己是庶出的女兒,就算將來真的有幸嫁進侯門,也當不了正室,只能做人家的偏房。」
「不、不會的,娘會、會幫你挑、挑一門好、好親事……」
她自然懂得嫡母疼惜自己,絕不會答應,可是真的能躲過命運的安排嗎?還是同樣走上重生之前的老路子?
「娘,若女兒不想嫁人呢?這樣就可以一輩子陪在娘身邊,孝順娘了。」五娘真的已經怕了,不想再重來一次。
「傻孩、孩子……」二夫人拉過她的小手,輕拍兩手。「女大當、當婚,是天、天經地、地義。」
五娘紅了眼眶。「女兒不要嫁給那個人……」
「那、那個人?」並沒有人上門提親,又是在說誰?
「女兒絕對不嫁!」五娘偎進嫡母的懷中,哽咽地說。
二夫人見女兒哭得好傷心,又拍又哄,急得不得了,口吃得也更嚴重了。
「怎、怎麼了?是誰欺、欺負你了?快說出、出來給、給娘聽、聽……」
她也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哭。要她嫁給那個男人,寧可出家為尼。
又過了兩日,正月中,雨水多了。
天空不期然地飄起了絲絲細雨,兩頂轎子在幾名護衛、家僕的簇擁下,行經大街,來到熱鬧的市集,只見兩旁店舖林立,最後停在永安茶樓前,只見裡頭幾乎座無虛席。
「……四爺,已經到了。」阿貴掀起簾子的一角說道。
閉目養神的炎承霄這才掀開眼皮,讓小廝扶出轎外,雖然已經慢慢地克服看不見的恐懼,但是這陣子除了上知府衙門之外,還不曾出現在大庭廣眾前,為了戰勝驕傲和自尊,才特地安排出這一趟門。
而睿仙則從另一頂轎中出來,抬起螓首,一眼就認出這間茶樓,就是第一次見到四爺的鋪子,對於當時的傷心欲絕,還是記憶猶新。
「小姐,咱們來這兒做什麼?」春梅奇怪地問。
睿仙看了正要拾階而上的男人一眼。「四爺只說要來這兒喝茶,因為『玉如來』只有在這間茶樓才喝得到。」
只因為「玉如來」種植不易,物以稀為貴,也就不可能大量販賣,不少達官顯貴想私下跟茶樓購買,也都被拒絕了。
春梅不禁咕噥。「這『玉如來』真有那麼好喝?」
「據說連如來佛祖都托夢給種茶的人家,希望能早晚供奉一杯,才因此得名,它的色香味比進貢給皇上的『天山君子茶』還要略勝一籌。」睿仙見炎承霄就要入內,也立刻跟上。
茶樓老闆親自出來迎接。「四爺請!」
店內原本人聲鼎沸,可是炎承霄才一露臉,頓時鴉雀無聲。
儘管他早預料到會有這種情形發生,就算看不到,也可以感覺得出至少十幾、二十雙眼睛正在盯著自己,想必有的同情憐憫、有的則是在看笑話,很想轉頭奪門而出,可是雙腳像被釘在地上,全身僵硬,怎麼也動不了。
睿仙彷彿心有靈犀,看出炎承霄此刻消極畏縮的想法,便悄悄地走到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