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喝了幾杯?」東方潦有股罵人的衝動。
「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我們的阿潦寶寶最乖了,草媽媽陪你睡,乖哦,睡覺吧。」
西門草兒夜裡喝酒會爬起來摸進東方潦的房間,演起草媽媽的角色來,這當然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所以東方潦才禁止她晚上喝酒。
東方潦白天精力充沛,兩隻手像機械手臂不用休息,一到晚上頭沾枕馬上入睡,他是靠睡眠充電的類型,不充電就沒電可用。
「唉……我四點半就要起來,懶得陪你瘋,隨便你了。」東方潦決定任她自生自滅,翻過身去。
「嗚……我都還沒嫁給你,你就開始冷落我了……嗚嗚,沒媽的孩子像根草,草兒像根草……」西門草兒唱歌兼伴奏,把東方潦的背當鼓面打。
「……你存心讓你媽難過嗎?」
「草媽媽的媽媽不在身邊,草媽媽等於跟潦寶寶一樣是沒媽的孩子。」西門草兒爬上東方潦的背,從他的身上滾過去,硬是要擠到他懷裡。
「喂——你以為睡通鋪可以任你滾來滾去啊……」東方潦已經被她逼到床沿貼著睡了,她這一滾過來剛好掉下床,幸虧東方潦撈住她。
「小學常唱這首歌,每次唱到這一句,大家都唱得特別大聲,看著我笑,放學後我哭著回家問奶奶,為什麼我叫草兒,不叫花兒,寶貝兒,珍珠兒,爸爸、媽媽都不愛我嗎?」西門草兒在東方潦的懷裡,嘴唇貼著他的胸膛呼著酒氣。
「草兒是誰取的?」東方潦抱著她把身體往後挪,這只酒鬼很麻煩,他要是沒陪她說話,她就又啃又咬耍潑撒野。
「有一首古人的詩,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奶奶說爸爸站在草原上想起這首詩,希望他的女兒有野草般強韌的生命力,所以把我取叫草兒。」
「西門叔叔真是用心,這樣你就不用哭了。」東方潦拍著她的背,希望這只醉鬼趕快睡,他還得把她抱回房間才能好好睡覺。
「我聽了……更想哭。」西門草兒抓著東方潦的領口扯來扯去,把他的黑色棉衫扯得像抹布。
「你的名字有詩意有意義,有什麼好哭?」東方潦已經習慣她喝醉酒花樣百出,由著她在身上耍賴。
「我這是喜極而泣的眼淚,慶幸我爸當時是站在草原上,他萬一是拿起拖鞋打在牆上的蟑螂才給我取名,那我不就變成打不死的蟑螂了,你說你會想叫東方蜂螂嗎?」
「噗——你小時候的聯想力還真豐富。」強韌的生命力,打不死的蟑螂,想想也對。
「我小時候……真的不懂……我要強韌的生命力做什麼……」西門草兒說著、說著安靜了下來。
東方潦即將升上大二,開始放暑假以後,他回家放了三天假馬上又回來。
他從清晨開始當苦奶奶的助手,中午過後又出去打工,晚上回來還做了一大堆雜務,每天都非常忙碌,睡眠時間不多,所以西門草兒一安靜,他就開始打呼。
西門草兒張眼望著東方潦,手指爬上他的臉,把他的眼皮撐開來,「奶奶從小就跟我說,人要做自己的主人,時間要花在自己想做的事情上,那就沒有委屈,沒有借口,只要活得充實快樂,生命短暫也沒有遺憾。阿潦,你明白嗎?」
東方潦眼睛被迫打開來,她玻璃珠似的眼睛映入眼簾,透明清澈滾動著靈氣,能吸人靈魂的眼神。
「你現在是清醒還是喝醉的狀態?」東方潦伸手撥開她臉頰上的髮絲,聽到自己急促的呼吸聲。
「阿潦,你最近太拚命工作,真的忙到昏頭了,我要是醉了怎麼還會在這裡跟你講人生大道理。我和奶奶的生活很簡單,就算你什麼都沒有,我還是會嫁給你,你不要忙到都沒時間睡覺……好嗎?」西門草兒捧著他的臉,眼裡只有他,深深地凝視著他,深情款款情意綿綿地,聲音又甜又膩。
東方潦此時此刻只覺得,為了她,他拚到死都值得。
他貼近她,輕觸她的唇……
她望著他,眨了眨眼……
東方潦收緊手臂,緩緩抱緊她,親吻她……
西門草兒閉起了眼睛,手環上他的背,緩緩張開嘴……
用力一咬!
西門草兒變身西門小野獸,一口咬了東方潦的嘴唇,痛得東方潦噴出眼淚,一串髒話罵在嘴裡!
「所以你要乖乖睡覺,草媽媽唱歌給你聽,你好好睡哦……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阿潦也是草,乖,有草媽媽在,乖乖睡哦……」西門草兒抱著他,拍著他的背,醉得很厲害。
東方潦一顆心被愛火點燃,又被一口咬掉,一把怒火燒起來,他深呼吸決定——
這次一定要她受到教訓!
「好熱……」西門草兒一腳把東方潦踹開,伸手扯掉上衣。
東方潦臉脹紅,別開眼去,把被子扔到她身上。
苦奶奶早。
早,阿育,你這麼早出門?
我跟朋友約好去爬山……今天沒賣早餐嗎?
哈哈你跟阿潦一樣沒記性,今天是苦味廚房的公休日。
對哦!那我順便找阿潦去爬山,他人呢?
他昨晚沒睡好,一雙熊貓眼,回去補眠了。
那讓他睡好了。奶奶,我明天再過來吃早餐。
好,明天做你愛吃的蛋餅……
奶奶在外面和莊爺爺的孫子阿育聊天,聲音好清楚,好像就在窗口外而已。
她的房間在二樓靠近後院的位置,夏天有電風扇和冷氣,很少聽到前院的聲音……
西門草兒緩緩掀起眼皮,窗外濛濛的光線,天色剛亮,冷氣已經關掉了,窗戶半開著,牆角一台去年才新買的電風扇轉動著,這裡……
不是她的房間,也不是靠前院的和式客廳,這個房間是……
食堂的樓上,東方潦的房間。
「呼——呼——」
身後傳來聲音,床上還有人……
西門草兒翻過身,望著睡到打呼的東方潦,特別盯著他下嘴唇一排齒印看了好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