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瑤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田昭熙說太子狠心,太子卻說田昭熙誣賴,沒親眼看見,誰都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
對皇帝來說,手背手心都是肉,罰誰都不忍,但出了事,卻是不能不調查出個結果。
「太子已經十三歲,是譚皇后第一個孩子,譚家兩代為相,兒女姻親更是佈滿朝堂,最重要的是譚太后還健在,可田昭熙雖然受寵,父兄卻是沒收到多大好處,田大人依然是個縣令,兩個嫡兄三十多歲了還在考國生,你現在怎麼看?」
「我猜小皇子是被人推落水的。」小皇子是寵妃之子,身旁肯定有宮人侍候,怎可能落水卻沒人看見事情經過,必是被人藉故遣走,而太子是天之驕子,心性甚高,看小皇子不起,或許是狹路相逢,挑釁捉弄,以為他們會吃下悶虧,卻沒想到事情弄大了,出乎他意料。
「沒錯,小皇子其實是被推落水的,但譚皇后勢力極大,隻手遮天不是難事,所以田昭熙就成了誣賴儲君,其實她若是吃下這個虧,下廚弄個點心端去御書房,跟皇上服個軟,只要皇上開口,譚皇后的責罰不會太重,可偏偏她氣皇上不公平,不管我怎麼勸,她就是不願意,譚皇后見皇上沒發話,自然往死裡罰,直接拔除等級扔往思過房,小皇子則被帶到鳳翔殿扶養,她在思過房中聽到自己的兒子到了譚皇后那裡,又氣又急,這時想跟皇上服軟,卻已經為時已晚,田昭熙後來產下一名公主,月子裡受寒生病,小公主還沒滿月她就走了。」
齊瑤掏出手帕,給葉嬤嬤擦了擦淚。
葉嬤嬤欣慰地點點頭,「小姐剛剛問「會不會覺得我辜負了你多年的教導」,不會的,小姐努力過得好不是嗎,田昭熙那樣,才真的辜負了我的教導,她明明可以在後宮活出一席之地,卻偏偏把自己活進思過房,還連累了六皇子。」
齊瑤睜大眼睛,六皇子。
他們大黎國的後宮曾有兩段腥風血雨,在那之中,六皇子並沒有長大。
「六皇子……」
「是。」葉嬤嬤知道她要問什麼,直接承認,「這樣的孩子不能留,別說皇宮,即使是民間的富貴之家也是如此,你可曾見過哪戶太太罰死了姨娘,卻還把姨娘已經懂事的兒子養在家裡的?萬一這兒子想幫親娘報仇,怕連父親都會連著恨上,六皇子剛剛落水,受寒病死再理所當然不過,小公主倒是逃過一劫,交給紫寧宮撫養,傅韶妃先前產下的女嬰只活了幾個時辰,她正在傷痛,小公主到來倒是安慰了她不少,滿月時便央了皇上給賜名,皇上賜了「安寧」的稱號,即是嘉許這小公主安慰了紫寧宮。」
葉嬤嬤歎息一聲,「小姐,我甚少說起宮中之事,是因為田昭熙真的讓我傷心,我希望她能登上四妃之位,她卻是病死在思過房,還有那六皇子,七歲多,真的可愛,後來病得不行時,一直求我替他好好照顧母親——我有時候會想,是不是自己做錯了,皇上喜歡她天真善良,我知道她若想繼續受寵,就必須把這份天真善良維持下去,裝,是裝不像的,皇上很聰明,是裝的還是真的,瞞不過他,所以我始終沒教會田昭熙宮中有多險惡。
「她從來不知道送進彩晨宮的東西有多少被我扔出去,又有多少因為懶惰被我換掉的宮女其實偷偷拿著譚皇后的賞,我跟幾個有品級的姊妹,時時警醒,和善的皇后,大度的妃子,都是等著那一擊中的的機會,那些相處幾次就知道她很壞的,都是蠢人,相處了這麼多年,還看不出對方有心眼的,這才是厲害,田昭熙高估了皇上對她的喜愛,低估了譚皇后對她的嫌惡,結果就這樣了。」
「嬤嬤,我懂了,你是怕我跟那田昭熙一樣,被保護得太好,結果不知道天高地厚,怕我進出官門府第,最後惹禍上身了是不是?」
「嬤嬤可不是小看了小姐,嬤嬤這輩子無兒無女,小姐是嬤嬤的心頭肉。」
齊瑤笑著挽著葉嬤嬤,把臉靠在她肩膀上,「嬤嬤疼我,我知道的。」
「小姐可得記得,委屈忍忍就過了,別爭一時之氣。」
「我知道了,嬤嬤放心,既然是一直在考慮的事情,自然不是一時衝動,偶而聽白掌櫃說起,心裡大抵也是有點準備的,再過幾個月我就十九了,我有時會想,被紀家坑了,又被金家坑了,或許是老天爺讓我醒醒呢,這不,我從原州出走後,可過得高興多了,也許我在踏出這一步之後,得到的會更多也說不定。」
第4章(1)
齊瑤想一鼓作氣,但現實卻是一鼓作氣不起來——她什麼都不懂。
於是,程商把花蕊,花瓣,以及幾個粗使丫頭留下,自己帶著數人前往落州,連辭行都沒有,只讓人帶了口信。
幾個丫頭嬤嬤面面相覷,這,誰才是主子?
花蕊笑道:「我家少爺說,開張不能一次打響名號,後來就是事倍功半,一旦金嵐茶莊開張,小姐便得開始出去演茶,但小姐現下還不行,他留在這邊也是沒事,本家太太聽人說海船好賺,想試著走這條發財路,我家少爺去給本家太太探一探,到底是真能賺,還是海商缺錢想騙,等小姐能練好筆茶藝,少爺這便回京城。」
花蕊說得有理,她也就接受了。
「茶」雖只有一個字,但學問卻是千千萬。
學著學著,轉眼便到了正月。
元宵後,哥哥寫信來,說母親打算買海船——程商打聽好了,那喬姓商人信用不錯,只可惜運氣不好,連續兩批船在颶風中翻覆,程商出手,投了八艘船的錢,打好契約,海船的淨利前五年由兩邊平分,第六年開始,喬家七,齊家三,第十年,喬家八,齊家二。
齊瑤看完信,忍不住笑了,「這姓喬的好捨得,就算娘出了大錢,但平分委實也太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