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蘭熙垂眸答道:「這事恕孩兒辦不到,孩兒不願以這種結親的方式為自個兒謀前途,請母親見諒。」
古夫人面露恚怒,將手裡的茶杯朝他擲了過去,厲聲罵道:「你這個不孝子,當年若非你害得我失去了腹中的兒子,今天咱們古家會落魄至此嗎?你甚至害你妹妹也遭人退了親,受人恥笑,現下還有臉裝清高的說不想以結親的方式來攀關係!」
其實古蘭熙並非她親生兒子,而是妾室所出,她曾有一個親生子,但在二十三歲那年,在青樓裡同人家爭風吃醋,被人失手給打死。
古老爺因為這事,原本就帶病的身子更是氣得病情加劇,臥床不起,不久就這麼兩眼一瞪、兩腿一伸的去了。
原本古家在京裡是有世襲的爵位,雖然只是個三等爵位,但好歹也算得上是貴族,可古老爺一死,古家嫡子也被人打死沒了,古蘭熙只是個庶出的,依大麗王朝的規制,庶子無法襲爵,故而古家就這樣被奪去了爵位。
古夫人沒少拿這件責怪過古蘭熙,還時常連二十年前的舊帳也翻出來,一同扣在他頭上,怨他當初不該在她懷有三個月的身孕時衝撞了她,害得她摔了一跤小產,兩個嫡子都沒了,才讓古家失去了傳承百年的爵位。
為了二十年前那事,古蘭熙每次在母親責怪他時,總是不發一語,默默承受著她的怨言和怒氣。
那杯熱茶砸到古蘭熙的衣袍後摔落地面碎成數片,濺出的茶湯燙到了他的手,但他仍一動也不動,不發一語。
古夫人見他默不作聲,怒氣更熾。「你少給我裝聾作啞,我讓你上京裡一趟,不只是為了你自個兒的前途,更是為了你妹妹著想,你有了好的官位,你妹妹才能議門好親事,當初若非你被眨官,你妹妹也不會遭人退婚,這一切全都是你的錯,你得給我想辦法彌補!」
「縣城裡發生這麼多起孩童失蹤案件,孩兒不可能在這時離開縣城上京去。」
他態度堅定的拒絕。
「縣城裡不是還有師爺和捕快嗎,他們莫非是吃白食不幹活的嗎?這事交代他們去辦就成了。」她厲色道。
「孩兒是一縣之主,縣城裡發生這種事情,孩兒斷不可能丟下事情不顧不理,只顧著去京城攀親。」說到這裡,見嫡母氣極了還想再罵,他又搶先續道:「若是讓皇上得知此事,說不得孩兒連縣官之位都保不住。」
古夫人怒聲駁斥,「這種小事皇上怎麼會知道?」
「孩童失蹤的案子可不是小事,附近幾座城鎮也接連有孩童失蹤,此事已驚動了朝廷,孩兒若在此時擅自離開縣城,京城裡有那麼多雙眼睛看著,難道會沒人瞧見孩兒嗎?」
這話堵住了古夫人的嘴,她惱羞成怒,啐罵道:「你真是沒用,一點小事都辦不成。」
「夜深了,孩兒告退,母親早點歇著吧。」古蘭熙躬身說完,便扭頭離去。
來到外頭,望著漆黑的天穹,他沉重的歎了口氣。
只因當年一次無心之失,讓他背負了嫡母二十年的怨慰,他的親娘甚至還為此被她杖打了幾十大板,從也落下病根,熬不過兩年便去了,也因此他每次見到嫡母,心情總是異常複雜。
而後古蘭熙深吸了幾口夜裡微涼的空氣,鎮了鎮心神,這才舉步緩緩走向自己的房間。
翌日一早,古蘭熙打開房門時,瞟見房門口有堆碎木,仔細一看,這才發現是他數日前買來送給妹妹的生辰禮物,接著耳邊傳來一道輕蔑的怒罵聲——
「哼,你以為害我被人退了親,遭受這種莫大的恥辱,用這種便宜的爛東西就可以補償得了嗎?我一點也不罕!」
他抬起頭望向倨傲驕縱的妹妹,皺了皺眉,想說什麼,下一瞬又把話給吞回肚裡,一語不發的越過她離開。
他明白無論他說什麼,都無法消除妹妹的怨憤,她與嫡母一樣,一心認為是他欠了她們。
見哥哥不理會她,古梅娟氣急敗壞的朝他的背後大罵,「古蘭熙,你不要忘了,是你欠了我的!」
古蘭熙閉了閉眼,大步離開這座讓他幾乎要窒息的府邸。
來到縣衙,看見有人帶著吃食,笑臉迎接他,那臉上的笑容比起初升的朝霞還要明燦溫暖,瞬間化開了他心頭的陰鬱。
水鈴鈺笑咪咪的將手裡的食盒遞給他。「古大哥,這是今天的早飯,你快拿去吃吧,我先走了。」她還要忙著開店,沒空閒多待。
接過被她的手握得暖暖的提把,他的心同樣也被她給煨暖了,想起一事,他急忙叫住她,「鈴鈺等等,我昨兒個向刑師爺和衙門裡的兄弟打聽到幾個不錯的工匠。」他從衣袖裡取出一張紙箋遞給她。「名字和住處都記在上頭了。」
她笑逐顏開的接過紙箋,脆聲道謝,「多謝古大哥,我晚點就去找他們,我走了。」
古蘭熙揚起微笑,朝她點點頭,目送她離去,這時,他心頭忽地升起一念,若是娶到她這樣的妻子,該是一件多大的幸事。
這心念一動,便彷彿在他心頭紮下了根,時不時就冒出來。
第5章(1)
傍晚時分,水鈴鈺為古蘭熙送來飯菜時,有些遺憾的和他聊道:「那幾個工匠我都談好了,只有一個沒能談下來,就是住在山羊巷的張大陶,我聽人說他的手藝是咱們縣城裡最好的,也見過他打造的一件銀製藥盒,精緻程度與我大妹的手藝幾乎不相上下,沒能勸動他答應為我打造首飾,頗為可惜。」雲水首飾坊目前最缺的是這樣的能工巧匠。
古蘭熙嚥下一口飯菜後,抬頭說道:「要不我晚點陪你再走一趟,看能不能說服他。」
他主動說要陪她再去一趟,她自然很欣喜,但想到一件事不由得有些顧慮。
「古大哥不是還要忙著調查城裡孩童失蹤的事,有空陪我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