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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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2 頁

 

  「不必這麼多。」雁西從中抽了一張,推回他的手。

  「……」他以眼神質問。

  「就是一些日用品,不需要這麼多,其它酒都退回去了。」

  「……」一秒錯愕,他瞪著她,「你沒經過我同意就退貨?」

  雁西理所當然點頭,手一攤,「唔,沒辦法,你的胃需要調養,醫生說再這樣下去會完蛋。而且……」她忽然湊近他,以懷疑的眼光,「你現在還有胃口喝酒嗎?不會反胃嗎?」

  又一秒愕然,他立即火冒三丈,豎眉瞪眼道:「我完不完蛋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你可不可以不要多管閒事?!你想要多少遣散費我全都給你不打折,麻煩你立刻搭下一班巴士離開,別再讓我傷腦筋了!馮小姐,清不清楚我的意思?我——不——需——要——家務助理!還需要翻譯嗎?」

  雁西平靜地聽完,並未慌張或困窘,她側著頭沉吟,咬著唇,面色沉重,似在琢磨著無比棘手的大事,且不時瞥看范君易一眼。過了好一會,她下定決心般直起腰桿,仰起下巴,鄭重回應:「很抱歉,受人之托,我得做完我的工作,請范先生多包涵,您要是堅持不僱用我,繼續自己關在屋裡折磨自己,我就只好提出告訴,請您賠償我的身體和精神損害了。」

  「……」范君易聽了哭笑不得。這女人前言不對後語,不是普通的難纏,她到底是從哪兒冒出來的?「我為何要賠償你了?該索賠的是我吧?」

  雁西面不改色,僅僅頰邊逼出一點暈紅,「范先生,您都忘了吧?您曾經酒後失態,把我當方小姐看待了,做了——做了很不該的事。我知道您當時不是有意的,但事實已經造成了,我可以不計較;但只要您堅持己見,非解雇我不可,我就提出告訴,這樣您將忙著找律師打官司上法院,應該沒有多少機會喝酒了吧?」

  「……」他呆若木雞。

  「您請仔細考慮,我先下樓曬衣服了。」她從他手裡接過掃帚,提起畚斗,旋身離開。

  「你有證據嗎?」他衝上前扳住她的肩。

  「您說呢?」她回頭看住他,瞬也不瞬,就這樣看住他,沒有多餘表情,但一雙潮濕的瞳孔深黑,瑩動著執著的眸光,嘴唇緊抿,透著一股不可解的頑強;他隱隱覺知到,這女人,和他槓上了。

  范君易一撤手,雁西頭也不回,快步下樓,一轉角,她迅速扔下手上的東西,背靠著牆,猶如失去全身的支撐力,滑坐在地。

  她上身往前傾,右掌緊按著胸口,張嘴喘著大氣,整張臉脹紅。

  真不容易啊!雁西不明白,這命運之手,是如何大手一揮,就把她掃落到這般得使出渾身解數,讓一個男人不得不就範的境地的?

  午後雷陣雨,雨勢大且急,透過玻璃窗向外望,雲靄低沉濃厚,這場雨暫時無法停歇了。

  服務生端了杯咖啡在雁西面前,站定,欲言又止。

  雁西仰起頭,不解地望著對方,是工讀小妹,正目不轉睛打量著她。

  「有事嗎?」

  「你今天怎麼坐到這邊來了?」小妹好奇地指著一排臨窗的二人座。

  「我約了人。」

  「噢。」小妹立刻做出「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熱情介紹店裡的產品,「這杯是新品種的莊園咖啡,很贊,老大說請你喝。」

  雁西聽了,朝吧檯瞟了一眼,口氣木然,「不用了,謝謝。」她從口袋掏出兩枚五十元硬幣,放在小妹的托盤上,「請轉告他,這點錢我還有。」

  這舉動讓工讀小妹眼珠轉了轉,表情變得異常興奮,忽然低頭對雁西神秘兮兮附耳,「你和老大吵架啦?」

  咖啡館員工都慣稱老闆「老大」,雁西知道小妹指稱的是何人。

  「吵架?」雁西一臉困惑,整間咖啡館最低調且最不多話的客人應當就屬她了,很不明白自己為何予他人作此荒謬聯想?「我們不是朋友,不會吵架。」她轉開臉,不打算掀開話匣子閒扯。

  一語帶過,模稜兩可,小妹獵犬般的嗔覺聞出了蹊蹺,但雁西拒絕聊天,小妹掩不住失望地端著托盤離開。

  雁西今天不方便坐在吧檯邊,但她不介意;她的出現已俱備象徵性,從湯老闆一見到她上門,雄壯的肩膊戲劇性地垮下那一刻起,這一趟已經值回票價,不正面交鋒也無所謂。

  高跟鞋噠噠逼近,一抹紅色閃現。雁西眼一抬,總是端著女王氣勢的朱琴出現了。她擎著手帕,擦拭髮梢肩頭的雨珠,面露不悅地環視幾無空位的咖啡館;整裝完畢後,以練習不知多少回的高雅坐姿落座。

  雁西面向她,姿態恭謹,「朱小姐。」

  「真不明白你,我的公司就在附近,來一趟不花你多少時間,偏要讓我走這一遭,這兒哪裡好了?我敢保證我們公司自備的咖啡質量絕對比得過這裡。」朱琴皺皺鼻子,朝經過的服務生揮揮手,「一杯藍山。」

  雁西解釋:「本來就要來一趟,我只是想節省時間,所以約在這地方,很抱歉。」

  「這家咖啡真有這麼好嗎?還勞你特地來光顧。」

  「我認識的人在這裡工作。」

  朱琴細眉一挑,對這個話題不再感興趣,她打開黑色漆皮皮包,取出一張準備好的支票,放在雁西的咖啡杯旁。「這是首期款。你確定他已經一個星期不再喝酒?」

  雁西頷首,收起支票,緊夾在隨身攜帶的書本內頁裡,準備等會就存進銀行戶頭裡。「不是不想喝,是喝了會反胃。」

  「你是怎麼辦到的?」

  「偏方。」誤打誤撞的偏方。

  雁西不預備詳細解釋過程。自從范君易那次誤食藥酒,吐得死去活來後,畏酒精如蛇蠍,連摻了一點米酒的家常菜餚也無法下嚥。雁西並未天真到認定是藥酒的療效,從頭到尾他只喝了幾口就沒再碰過那瓶酒,她相信是莫名的心理作用,這個男人對蛇狀物竟厭惡至匪夷所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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