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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頁

 

  「……有話快說。」范君易擱下筷子,瞪著他,就要失去耐性。

  「這樣啦,你要是吃不夠,等一下下班以後拐過去,再叫一客套餐,單點也行,不要超過九點,九點以後就不出餐了。你要是斗膽殺到廚房叫老闆娘出餐,她應該會答應,她一向拿你沒轍,不過我奉勸你好自為之,不是每個人想念誰就能遇見誰,她現在對你可是敬而遠之,你別害我以後吃不到她煮的菜——」

  一串沒有指名道姓的凌亂敘述讓范君易眉頭越擰越緊,聽完一個段落,低頭再審視一次半顆炸肉丸,他猛然站起來,脫口而出:「雁西?」

  「我什麼都沒說喔,你一定要告訴她,我什麼都沒說——」

  話沒聽完,范君易就像一陣旋風衝出了辦公室。

  胸口引發的悸動超乎他的想像,他極力按捺,平穩駕駛,不催促油門,數度深呼吸調整心跳節奏。

  一年半載都過去了,不急這幾分鐘,他得好好想一想,他該怎麼對她說。

  但,萬一她並不想聽,拒他於千里之外呢?這個假設又令他加足油門,難以冷靜。

  右轉彎進巷口,無暇找停車位,車子就扔在路邊紅在線。三並兩步,他推開餐館大門,不理會服務生詢問是否已訂位,他長驅直入,尋找廚房入口,服務生被他急如星火的態勢震懾,忘了橫加阻攔。

  踏進廚房,裡面有兩名正在工作的婦人齊望向他,沒有雁西。

  「雁西呢?」

  「她今晚有事出去了。」其中一名婦人回答。

  他怔了一怔,才發現自己有多失態,但一點也不失望,他終究遇得見她。

  九點零五分,送出最後一份餐,她熄了爐火,關上電源,準備收拾工作,年輕女服務生走了進來,神秘兮兮遞上點單,「馮姐,那個帥哥又來了,出不出餐?」

  雁西瞄了眼點單,想了兩秒,輕輕歎口氣,「我來吧。」

  連續好幾天,范君易總是九點左右踏進店內,叫一份完整的餐,慢條斯理地進食,用完餐就離開,一句話也不說。起初雁西感到相當困擾,店裡每個工作人員都認得出來這名客人曾經急匆匆找上雁西且撲了空,後來發現他不過是上門來消費,沒有其它的意圖,即使心裡有不少問號,也都不好去向她詢問。

  可挑這種尷尬時間來,實在也稱不上好顧客,總是拖延了廚房的收拾時間,增加員工的額外工作量;後來雁西只好自己來備餐,再讓員工送上去。

  雁西思索了一下,從冰箱挑揀出數樣食材,稍作搭配,再以姜燴炒,加入高湯,下面,煮成一碗菜單上沒有列出的什錦湯麵。

  不再煩勞服務生,她端起托盤,走出廚房,親自送餐。

  看見雁西,范君易似乎並不驚訝,他節制地表現出欣喜,目光追隨著她在他對面入座,然後充滿感情地端詳她。

  五官、臉蛋,和夢裡的一樣熟悉;身材稍微瘦了些,但和以往差別不大;頭髮長了,在腦後紮了一束整齊的馬尾;臉上化了一點淡妝,比以前白晰。

  唯獨神情,神情不一樣了,更為淡然堅定,不見一絲慌張,她從容不迫地直視他。

  「你不該老是這麼晚才吃飯,對身體不好。這面很清淡,容易消化,快吃吧。」她淺淺一笑,替他拿起筷子,示意用餐。

  他高興地接過,看了一下前方這碗特別為他料理的面,忽然胃口大開,認真吃了起來。恍惚間,像回到那間有她母親回憶的小房子,她經常為他下廚,看著他吃,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談笑,寧謐而溫馨。

  「你店開得很好,我很為你高興。」他由衷表示。

  「沒辦法,我只擅長這個啊。」見他吃得差不多了,雁西倒了杯麥茶給他,然後說:「如果你還想來,就早點來,三餐最好定時——」

  「我打過電話給你。」他打斷她的話,「你換了號碼。」

  「……」她看著他,輕輕點頭,「那應該是在第九十五天後的事了,從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算起。」

  范君易全身僵住。這樣數算日子,可見當時有多難捱,九十五天,她足足等了他三個多月,在沒有等到任何音訊之後,才死了心吧?

  「對不起。」三個字不能盡訴萬分之一的歉意,而他只能這麼說。

  「不要緊,我瞭解。我也不好,不該隱瞞你。」雁西露出寬慰的笑容,

  「都過去了啊,你看起來很好,那就行了,我也過得不錯,這樣就夠了。老朋友,這一餐我請,下次請早點來。」

  「老朋友?」

  「是啊,記得嗎?我以前答應過你,要是再見面,一定請你吃飯。」她站起身,做出送客姿態。「抱歉,得打烊了,我送你。」

  他意外地跟著起身,一時語塞——如此有禮,落落大方,前嫌盡釋,不過是要與他隔開一條無法跨越的界線嗎?

  但他能說不嗎?她表現友善,始終噙著微笑,不讓彼此尷尬,他能任性破壞這和諧嗎?他明白了什麼,微微頷首,沿著走道慢慢走了出去,站在燈光幽微的前院,他回首俯看她,想從她眼裡看出一丁點近似眷戀的情愫,她面無波瀾,微傾著頭,那是她的習慣性動作。

  一股說不出的情緒洶湧而上,他決定不再客套。客套什麼呢?他失去的還不夠多嗎?

  他靠近雁西,冷不防抱緊她,緊得全身相貼,密不通風;她吃了一驚,困窘地掙扎了兩下,掙不過他,隨即放棄,任他盡情擁抱。

  他在她耳邊低聲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說那些話傷害你,無論當時如何,我對你是真心的。」他很快放開了她,轉身跨出店門。

  雁西杵了許久,才舉步維艱地走回店裡,在所有員工古怪的注視下回到廚房。

  那一晚,她史無前例地打破了兩個盤子,失了眠。

  這樣乾坐著不是辦法,他可不是閒人,後頭還有一堆事等著他處理;但范君易十幾分鐘前語氣凝重地請他到私人辦公室一趟,卻一句話也不吭,他等了又等,索性放下二郎腿,敲敲范君易的辦公桌面,「喂,你到底想說什麼?我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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