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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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女子不再應聲,轉身抽出一把剪刀和一把扁梳,環視一遍眼前毛髮蓬亂的男性頭顱,稍加思索,以長夾固定住表層頭髮,開始進行剪髮行動。

  因為近在咫尺,女子身上獨有的氣息逼進范君易鼻腔,那不是他熟悉的體香,女子真真切切是另一個人。

  絕望的事實引發胸腔一陣幾近痙攣的抽痛,范君易忍不住看向女子。

  女子表情凝肅,雙目清亮,唇微張,像衛星一樣左右繞走,刀起發落,一絲不苟地逐層修剪,髮絲逐漸佈滿了罩袍、地板,范君易的耳根和頸部開始感到久違的涼意。

  女子下手不見猶豫,分明是個熟手。她換了把電推剪,順著頭形曲線做細節的微調,扶正他的臉龐,左瞧右看,重複修剪,三番兩次後,終於定案。

  她輕快地用毛刷清除發屑,不知不覺咧嘴笑了。

  「太好了,還沒荒廢。」女子從工具包抓了一把圓鏡,正對著范君易,「瞧!清爽多了吧。」

  鏡面映照出一張滿眼陰鬱的臉,但女子不介懷,她感到安慰,原本不修邊幅的男人頂著利落有型的短髮,露出光潔的下巴後,憔悴自動掃除了七分,五官也瞬間立體起來。

  只瞥了兩秒,范君易興趣缺缺地別開臉,寒聲問:「我再問你一次,你叫什麼名字?」

  「……」女子拿開鏡面,如實答覆:「我叫馮雁西。」

  范君易點點頭,「好,馮小姐,如果你玩夠了,可以麻煩你替我鬆綁,讓我上一下洗手間嗎?」

  雁西略沉吟,道:「好,不過你得答應我,好好說話,不許再衝動喔?」

  語氣帶著一種莫名的忌憚。

  范君易不解其意,但不欲多言,只以眼神默許。

  雁西不再討價還價,她執起剪刀,彎身蹲下,依序剪開四個部位的繩索,鬆開他的手腳。

  獲得了自由,范君易轉動僵麻的關節,活動四肢,再慢動作撐起上身,確定不致暈眩,穩當地挺直背脊,站穩腳步。然後,他低頭拾起一根麻繩,在手上檢視了一會,看向雁西,微笑,「你膽子挺大的。」

  「……」雁西乾笑,侷促不安地後退。

  「你手藝挺好的,跟誰學的?」若無其事問。

  「我母親。她是美發師。」

  「她教得很好。」

  雁西正要回以謙詞,只見范君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攫住她手腕,反轉背後,再以麻繩纏縛,還治其身。

  「喂!你做什麼?!」雁西驚惶失色,拚命扭動腕臂,男人從背後輕鬆一推,她隨即仰跌在沙發上,歪倒不起。

  「等你願意說實話了,我再放了你。」范君易順手撿起另一根繩子,捆綁雁西腳踝。

  「喂——請你別這樣——」

  情勢逆轉,雁西一時不知如何反應,范君易一徑面無表情,邁向通往寢室的樓梯口,一轉身不見人影。

  她想起還在爐火上慢燉的那鍋五香牛肉,低呼:「哎呀,這下可好,他不會什麼也不管,讓它整鍋燒焦了吧?」

  電話裡,范老太太的聲音冷淡而遙遠,面對范君易的質問,始終維持著從容不迫。「我剛說過了,馮小姐是替代劉小姐的家務助理,我並未指使她做任何事,你不需要懷疑,你爛醉如泥時也許行為不端,馮小姐才出此下策,何不檢討自己?」

  「我不需要任何家務助理。」

  「本來是不需要,但你好幾次太大意,讓煙蒂燒了地毯引起警報器大作,又不配合管委會做小區消毒,半夜還聽起搖滾樂讓鄰居無法安眠,上門規勸你不理不睞,主委下了最後通牒,再生事就要通知管區,你說你需不需要有人盯著?」

  罪行被一一細數,范君易面不改色,一再重申:「我不需要。」

  沉默一陣,范老太太道:「你自行決定吧。」

  電話掛斷,他發怔一會,才起身取了換洗衣物,跨進浴室沖個澡,強力水柱衝去他肉體的層層疲憊,沖不去體內酒精的渴想,甚於飢餓感。

  走出浴室,不假思索,他直接打開睡房一隅的迷你冰箱,欲拿取啤酒,乍一看,竟空無一物——內部層架上,原本排列齊全的各式罐裝瓶裝啤酒,全都消失了。

  不可能。他最後的印象是三、四天前親自補了貨,為何一罐不留?

  他轉往床頭櫃的兩格抽屜裡搜尋,一樣空空如也,連空瓶也付之闕如。

  納悶不已,他轉身匆匆下樓,另覓儲酒地點,沙發上卻不見雁西身影,冷不防聽到從廚房發出金屬物墜地的匡當脆響,他拔腿奔進廚房,驚見雁西像只免子般跳躍前進,手腳被綁縛的她極盡所能移動,只是前進重心不穩,擦撞了中島料理台上的幾樣鍋具。

  范君易扯住她臂膀,不悅道:「你想幹什麼?」

  雁西翹起下巴指向爐台,「燉肉快燒焦了,我叫了你幾次都不應,想想你不會又喝掛了吧,只好自力救濟啊。」

  范君易一聽,伸手關閉火源,冷睨著雁西,面有不豫。

  他想了想,動手打開儲物櫃,開始翻找,找遍上下各層櫃,除了一瓶料理加鹽米酒,沒有任何酒類蹤跡,紅酒、威士忌、白蘭地,全不見蹤影。拉開左右冰箱門扇,仔細搜尋,連冷凍櫃也不放過,除了大量食材,果汁牛奶,不見任何瓶裝酒。

  回頭逼近雁西,他兩眼似要射出炮火,「是你對吧?你把酒都藏起來了,請問我要如何喝掛?」

  幾近怒吼,雁西縮了縮肩,回應:「我雖然差不多整個屋子都搜遍了,可畢竟不是我熟悉的地盤,也許漏了一瓶也不一定啊。」

  「你——」他怒不可遏,一時辭窮,只得喝令:「交出來!」

  雁西猛搖頭,范君易身材高大,迫近時頗有氣勢,她被他震駭住,聲小如蚊蚋,「沒辦法了,酒都倒光了,下午那趟回收車把空瓶全都載走了。」

  范君易一愣,不可思議地拍了下腦門,接著咬牙切齒,盤著雙臂走過來踱過去,思考對策,不時回瞪雁西。雁西垂下臉,迴避他的無聲譴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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