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妮兒也皺了眉頭在一旁幫腔。
王氏什麼時候受過這種氣,用力一扭,震得葛老頭差點摔倒,然後跳著腳罵道:「我就說她勾人怎麼了,招了那麼多男人在家裡,你當她還能清白到哪裡去?就是那個憨倔頭回來,我也這麼說。好心當作驢肝肺,我是他娘,就是錯了,他能拿我怎麼著?」
她正說得得意洋洋,冷不防身後卻是有人應道:「我不能拿你怎麼著,但是這次出工的工錢就不送過來了,我媳婦兒受了委屈,又剛生完孩子沒幾日,要買些吃食補補。」
王氏嚇了一跳,回身瞧著站在門口的葛大壯,不禁有些心虛,但是聽了他的話,立時就氣炸了,「不成,書成還等著家裡送錢買筆墨呢,你工錢不交我這,我拿什麼給他送去。」
葛大壯不理她,掃了一眼明顯有些羞愧的老爹和妹子,轉身回了後邊自家。
王氏還想追上去,卻被葛老頭父女趕緊拉住了,葛老頭勸道:「你就消停幾日吧,老大正在氣頭上,等過幾日老二那裡缺銀錢,我找他說就是了。」
這邊迎春突然見到孩子的爹回來,真是喜出望外,接了他到灶間坐了,這才把家裡有貴人投宿的事說了一遍。
就算她不說,葛大壯瞧著院子裡的護衛也心中有數,但他只問了一句,「這些人可曾為難你?」
迎春笑著搖頭,「沒有,許是大戶人家出來的,說話做事都很規矩,一點兒也沒有為難我。」說完,她又怕葛大壯因為她擅自留人在家生氣,低聲解釋道:「他們是裡正大伯領來的,我不好拒絕。左右下雨,給他們行個方便,咱們家也賺點兒零用錢。姑母也來過了,我晚上抱著大寶都是去她那裡住的。」
葛大壯瞧著媳婦兒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頭有些酸澀,若是他能多賺些銀錢,她也不必如此設法幫襯家裡生計。想到這裡,他忍不住抓住媳婦的手說:「你又受累了吧,以後我多接活計,一定讓你過好日子。」
迎春突然被夫君抓了手,還有些臉紅,慌忙去看院子裡的護衛們,低聲嗔怪道:「都是一家人,說這個做什麼。」說完,她突然想起一事,「你能在家住一晚嗎?我有件東西要你動手幫忙呢。」
葛大壯如今越來越有寵妻無度的架勢,聽了這話立刻就道:「什麼活計?我這就做。」
「也不是什麼大事,昨晚我背著寶哥兒給屋裡那位貴公子送飯菜,結果咱們兒子不知怎麼就抓了人家頭上的玉簪子不放。那公子隨手就拔下,送給兒子玩耍了。我瞧著是個貴重東西,心裡很過意不去。思及那公子有些不良於行,來了三日都悶在屋裡不出來。便想我畫圖,你動手,咱們做個能推著走的椅子做回禮,好不好?」
葛大壯聽了這話,自然連連點頭,「好,這是應該的。」
幾個護衛見葛大壯忙裡忙外,先是尋了個小推車,又搬了一把椅子,擺在院子角落就忙個不停。
他們都有些好奇又防備,於是就分了兩個湊到跟前看熱鬧。
葛大壯脾氣極好,但凡他們問,他就仔細解說,偶爾還請他們幫把手,做點力氣活。
護衛們都是直爽豪氣的脾性,不過一會兒就混得熟識了。
今日鐵柱媳婦兒娘家有事,沒來幫忙,迎春早早動手做起了晚飯,好不容易忙完,天邊又見橘色晚霞了。她端了托盤送給老嬤嬤,然後就背著兒子給葛大壯送水。
葛大壯熱得脫了汗衫,汗珠子順著古銅色的背和手臂往下淌,別有一種雄壯的美。
迎春看得臉紅心跳,忍不住扯了帕子給他擦抹,葛大壯灌下一大碗涼茶,扭頭望著媳婦兒憨憨笑了起來。大寶許是覺得被爹娘忽視了,揮舞著小手咿呀抗議不停。迎春嗔怪的扭頭在他腦門點了一記,葛大壯卻是抱了兒子逗弄,不時哈哈大笑出聲。
西屋的窗子半開著,貴公子一手執著筷子,眼睛望著院子裡和美的一家卻是出了神。雖然他生來就享盡富貴,但這樣同父母親近說笑的機會卻是從來沒有過。
他的父親見到他除了考校課業就沒有說過別的話,後來那場事故發生了,更是連正眼都沒有看過他一次。在父親心裡,家族永遠比他這個嫡親的兒子重要。而母親只要見到他,眼淚就會像雨點一樣掉下來,好像他不是殘了腿,而是徹底變成死人了。
老嬤嬤盛了湯又布好菜,抬頭見主子這個模樣,以為他是好奇這院子多了生人,於是低聲笑道:「公子,那是葛嫂子的男人,在城裡做木工活兒,看著是個憨厚老實的。」
那貴公子淡淡應了,待得吃過飯,老嬤嬤拾掇碗筷要出門的時候,他又交代了一句,「回城以後,記得採買些土特產送回府裡。」
老嬤嬤一愣,轉而又狂喜起來,「公子說的可是真的?太好了,老奴一定記得,老奴回城就親自去採買。」
貴公子擺擺手,就重新拿起了桌邊的書本。
老嬤嬤趕緊關嚴了門扇,末了扯了帕子就偷偷抹起了眼淚。自家夫人不知道怎麼惦記公子呢,若是見到公子送去的東西,怕是又要歡喜的大哭一場。天下哪有不疼愛孩子的娘親,只不過身在那樣的大宅子,總有許多事身不由己罷了。
迎春背著大寶走過門口,見老嬤嬤眼睛通紅就忍不住問道:「嬸子這是怎麼了?可是飯食不合公子的胃口,連累您受責罰了?」
「沒有,沒有。」老嬤嬤想起方纔之事,再看看迎春身後眨著大眼睛的大寶,恨不得把這娘倆供起來才好。
她其實是不信神佛的,但這會兒卻真覺得這葛家三口就是佛祖送來的貴人啊。自從走進這座院子,自家公子用飯多了,也見到笑臉了,甚至還可能盡早解開同府裡的心結,她又怎麼能不對葛家三口另眼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