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浪子不放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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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近郊之後,他本欲等師父自己開口,師父卻又一直沉默不語。

  或許事情真的太過棘手,師父才會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於是他索性在林間練練輕功、活絡活絡筋骨,順便也給師父更多一點獨處思考的時間。

  只不過……

  薩君飛瞥了眼即將沒入山後的夕陽,在心裡輕輕一歎。再這樣下去,天色都要黑了哪!

  不如,還是由他先開口吧!

  「師父這兩日似乎為著什麼事情而煩心,莫非出了什麼事嗎?」

  雷東江聞言深深望了薩君飛一眼,神情顯得有些複雜。

  又沉默了半晌後,他才終於以喟歎的語氣說道:「自從師父開始將你帶在身邊的那一天起,轉眼都已經二十三年了……」

  聽師父又提起這兩年時常掛在嘴邊的年紀,薩君飛忍不住輕笑了聲。

  「呵,師父莫不是又要感歎自己年邁體衰了吧?師父其實比武館裡大多數的小伙子還要身強力壯許多,就算師父還想要繼續行走江湖三、五年,肯定也不成問題的!」

  聞言,雷東江搖頭淡淡一笑。

  「怎麼不成問題?師父都已經六十好幾了,終究還是得服老啊!」語畢,他悠長一歎,隨即又一陣沉默,神情像是陷入某個久遠以前的回憶。

  眼看師父再度露出心事重重的神態,薩君飛也斂去了臉上的笑意,就在他忍不住想直截了當地問個分明時,雷東江再度望向他,神情像是經歷過一番掙扎之後,終於下定了決心。

  「君飛,師父今日確實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那是……關於你的身世。」他神情嚴肅地說。

  薩君飛聞言先是一怔,隨即不甚在意地揚唇一笑。

  「身世?我哪有什麼身世可言?不就是個從小遭到遺棄、親生爹娘不詳的孤兒嗎?」他的語氣平靜,聽不出半點怨懟。

  對於這樣不幸的身世,他從小就很坦然地接受。

  孤兒又如何?反正他生性狂放,像個灑脫不羈的浪子,少了親情的牽絆更加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不,你並不是。」雷東江說道。

  「什麼?」薩君飛愣了愣,一時間不太明白師父的意思。

  「君飛,你……」雷東江頓了片刻,才終於又再度開口。「其實……你並不是個親生爹娘不詳的孤兒。」

  薩君飛的俊顏一愕,腦中有一瞬間的空白。

  儘管師父說的每一個字他都確實聽清楚了,可他卻彷彿聽見了某種他無法理解的語言。

  「師父是在開玩笑吧?」他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爹娘不詳的孤兒?

  還記得十多年前,他約莫六、七歲大的時候,由於已逐漸懂事,見到其他的孩童都有爹有娘,便疑惑地向師父詢問他爹娘的事——

  「師父,怎麼都不見我爹和娘?他們人呢?」

  「君飛,其實……你是師父在一間破廟外撿到的孩子。」

  「撿到?是我爹娘不小心把我弄丟了嗎?那他們肯定很著急地想找我吧!」

  「唉……師父曾試著要幫你找到親生爹娘,卻沒有任何的消息,也沒聽說哪戶人家正在找孩子……」

  「……所以他們是故意把我丟掉的?他們不要我?我是個孤兒?」

  「也許你爹娘有什麼難言之隱,才會不得不如此吧……」

  師父當年的那番話,對原以為自己也有爹娘疼愛的他不啻是當頭棒喝的打擊,所幸他自幼的個性就灑脫不羈,在失落了幾日之後,他就徹底將這件事拋到腦後,繼續和師父一面習武、一面開開心心地雲遊四海了。

  逍遙自在地當了二十多年的孤兒,這會兒師父卻突然改口,說他其實並非親生爹娘不詳,這究竟怎麼回事?

  雷東江望著他那一臉錯愕的神情,忍不住又是一歎。

  「唉……這個秘密,我已經保守了二十多年,本以為一輩子也不會說出來,可是現在……卻是非告訴你不可的時候了。」

  薩君飛皺起了眉頭,思緒仍是一片混亂。

  他知道師父不是個會隨便亂開玩笑的人,尤其這種關係重大的事情,更不可能會信口開河,但……這怎麼會?怎麼可能呢?

  沉默了片刻後,他開口,嗓音聽起來顯得有些緊繃。「那麼……師父一直知道我親生爹娘是什麼人?」

  雷東江點了點頭,眼底多了幾分愧疚。

  「沒錯,我一直知道。」

  聽見這個肯定的答案,薩君飛的喉頭一緊,宛如有一隻無形的手,正使勁地扼住他的咽喉。

  半晌後,他笑了。

  儘管笑聲顯得有些乾啞,但他終究還是笑了,用他過去面對任何事情時一貫的瀟灑態度,彷彿只要這麼做,天大的事也能變得無足輕重似的。

  他聳了聳肩,用不甚在乎的語氣說道:「無所謂,我並不在意,也不是很感興趣,師父不必跟我說這些的。」

  沒錯,他不想聽,也不想知道關於親生爹娘的一切。

  既然二十多年前他們無情地拋下了他,那麼如今他又何必在乎他們?早在當年他被遺棄的那一刻起,他們已與陌生人無異。

  「天色已逐漸暗了,咱們也差不多該回去了。」

  見他轉身要走,雷東江開口道:「你親爹已經死了。」

  薩君飛腳步一頓,挺直的身軀顯得有些僵硬。

  雷東江歎道:「兩個月前,他因病去世了。」

  薩君飛抿著唇,沒有開口答腔,而雷東江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四周陷入一陣短暫的沉默。

  最後一絲夕陽餘暉沒入山後,黑暗逐漸籠罩大地。薩君飛那張輪廓分明的俊臉,在陰影下看不清表情。

  半晌後,他才又再度開口,儘管語氣沒有什麼強烈的起伏,但過度緊繃的嗓音卻透露出他的刻意壓抑。

  「他是死是活,又有什麼差別?對我來說,他在今日之前從不曾存在過,往後也沒有存在的必要。」

  明明不想在意的,可胸口卻有股情緒在翻湧,話說到最後,不僅語氣不自覺地上揚,就連拳頭也在不知不覺中握了起來。

  「但,你爹在臨終前留下了遺囑,將所有的家產全給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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