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家真的不算什麼。
鄔深深將四十八畝地分成大小兩邊,一大半種大豆,一小半種麥子,種大豆這邊的田地翻耕整地後,每穴播三、四粒種子,淺播薄蓋,再來施足底肥,正好接著春小麥播種,根據鄔深深預估,一畝地可以播種三、四十斤的種子,她和戰止加上村民的幫忙,又花了六天時間,總算把春小麥全種植下去,幸好她事先修了水車,不需要再多耗人力去提水、澆水,可這將近五十畝的地,也讓他們足足忙了十幾天。
這一輪下來,也實在累得夠嗆的。
「這農活真是辛苦活兒。」戰止頗為感歎。
鄔深深坐在田埂邊的大樹下乘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以前家中那四畝地就夠她和娘、妹妹三個人從早忙到晚,如今這四十八畝地,還是在屯子裡許多勞力的幫襯下才能幹完活兒……今年要是能攢上錢,明年就佃給別人做吧。
這些天她原來稱不上白皙的肌膚更曬黑了一層,看她幹完了農活懨懨的坐在那,戰止心疼的用斗笠替她扇起涼來。
都怪他不好,攬那麼多田地回來做什麼,沒事累壞了她。
雖然三月初的天還談不上熱,只一直曝曬在日頭下,就算大男人也受不了。感受到衣料透過來的涼爽,那涼意來自身邊的男人,鄔深深不禁對他微微笑,露出一口貝齒,「我還好,你握自己吧,都累得不成人形了。」
「我現在才知道種地比打戰還要累人。」他手下仍不停歇。
「你這麼說可別笑壞大叔和大嬸們的牙,你瞧他們這些天可喊過一聲累?」
「他們都是地裡的老手,我和他們沒得比。」每個人都有各自專長,他很有自知之明,他能決戰千里,運籌帷幄於帳中,種地,還真是新手,要學習的地方可多了。
兩人在閒聊打趣,遠遠地就看到擔挑著兩大籮筐的昆堇和秋嬋來到。
「各位大叔、嬸子、小哥,辛苦大家了,都過來歇息吃點東西吧。」
到了休息時間或是飯點,鄔深深都會讓人準備點心飯菜送過來,點心、正餐還有涼茶一次不漏,犒賞大家的辛苦,也難怪這些來幫忙的村民個個都賣力得很,連句抱怨話也沒有。
村民們這些天下來和昆堇這兩個丫頭混得也有幾分熟稔了,有人見她們乖巧聽話,有意給她倆說親,只是兩人異口同聲的推了。
她們的親事由主子說了算,哪有自己作主的道理。
村民們去河邊洗了手,都靠了過來。
「你家淺姐兒的廚藝是越來越好了,這飯菜點心不只管飽,還總別出心裁,好吃得我都快看不上我孩子他娘做的飯菜了。」一個漢子嗅著香味,聞到噴香的肉味。
「福祿叔,您這話這裡說說就好,誰不知道柱子娘的手藝是屯子裡最好的。」鄔深深看著昆堇將盛了一大碗的肉菜當先放到林福祿手裡,「這幾日辛苦大伙了,過些日子,地裡收成時還要麻煩大家來幫忙幹活呢。」
「沒問題,到時候可不就有收割飯吃了。」陸續接到大碗的村人也重重的嚥了下唾沫,行禮道謝。
其它的人都是這般心思,鄔深深的大方看在眾人眼底,每天給的點心不計,這麼一大碗菜肉,肉給的還是一大勺,毫不小氣,這樣的手筆屯子有哪戶人家拿得出手?
「這五十文工錢,算是給大伙的工錢。」鄔深深拿出荷包,準備給大家發工錢,她從來都不是吝嗇的人,人家盡心盡力的幫她幹活,又是最累的地裡活,她能做到的絕不會虧待人家。
「都是屯子裡的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來幫把手也不算什麼,你每日供我們吃喝已經很好了,哪還能拿你的錢。」林福祿自覺佔了人家便宜,有工錢雖然好,卻沒有把這事當真。
「福祿叔這是跟我見外,若是沒有大伙的幫忙,這麼些地我還在家裡窮跳腳呢。就收下吧,往後這些地還要大家幫忙照看呢。」
她話說得客氣,看她毫不做作,行事大方周到,林福祿哈哈大笑,越發喜歡她的直性子,也爽快的把錢收了下來。
既然有人帶頭收下錢,其它人也依樣畫葫蘆,帶著一大碗的肉菜飯和工錢,歡歡喜喜的回家了。
「我們也回家吧。」回頭看一遍整整齊齊的田壟,再過些天,就會有綠苗從土壤裡探出頭來,到時候長成一片迤邐的綠海,待到豐收的時候,不管多少辛苦都是值得的。
「深兒這些天太辛苦了,人都瘦了一圈。」戰止憐惜的替鄔深深拭了額際的汗,沒料想手臂上一抹沒洗乾淨的泥印子反倒把她的臉抹成了泥猴。
昆堇和秋嬋互看了一眼,咬著唇,憋住笑。這是幫倒忙咧。
「你也是。」鄔深深可沒發現自己的臉髒了,這些天他也都在地裡埋頭忙著,雖然說家裡仍有好菜好飯供著,人還是黑瘦了點,為了自己、為了他,也為了家人,她還是早些把搾油坊給弄起來才是正道。
戰止懵了,扯起還算乾淨的袖子,再把未來娘子的小臉蛋又擦了一遍,抹掉做案痕跡後,這才偷偷吁了口氣。
戰止瞥見兩個丫頭忍笑的表情,打發她們先回去。這兩個丫頭膽子越發大了。
昆董和秋嬋無言的挑起擔子,順手把農具放進空了的竹筐裡,家裡還有一堆事丟著呢,咳,還有,她們什麼也沒看見……
可能是完成了一件大事,鄔深深只覺得格外的累,胳膊腰肢好似都要斷了,一屁股坐在大樹下的木樁上,不想起身。
戰止見她如此模樣就趕緊道:「我背你,上來吧,我們是夫妻,不怕人家說閒話。」他知道她顧慮什麼,他很樂意的貢獻出他男性的背脊。
「還不是。」她的聲音有些低和含糊不清。
「等你把鋪子佈置好,我們就成親吧!要不……明兒個就成親?!」
鄔深深直接跳上戰止的後背,雙手用力攬著他的脖子,沒答好或不好,倒是聽見他後頭那句話,伸手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記,「胡說什麼,不正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