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她美艷得不可方物的風情下撐不到幾息,很不自在的撇開了眼去,不過仍然沒忘要抓住重點。「可行是可行,不過你沒想到獵物掉進陷阱會掙扎,掙扎便會受傷或死去。」
是啊、是啊,這絕對是個棘手的問題。
鹿又不是傻的,會反抗、會受傷、會摔斷腿,掉下去還可能把肚子劃了個口子,再把鹿從陷阱裡弄上來,就算它不死,摔了個七葷八素,人來捆它,難道它不掙扎嗎?這一來,有傷的會加重,沒傷的也會搞得遍體鱗傷,還受到驚嚇,到時候就算能帶回來飼養,要治療也是一件麻煩事。
鄔深深慢慢的蹲下來,方纔的興奮退去了一點雲。這還是要從長計議吧?她摩挲著太陽穴。那怎麼辦呢?
戰止含笑不語,回頭吆喝著老牛,牛車又慢吞吞的上了路。
只不過時間比他預計的短了些,也不過爬過一個陡坡,本來沒什麼精神的鄔深深一驚一乍的又跳起來。
「戰止、戰止、戰止,我想到了,如果用繩子編成網,把網床懸掛在陷阱半空,這樣動物掉下去就不會受傷,到時候只要把網床四角一提,就勢一捆,完事!」
「你不笨嘛。」戰止小小地誇獎了她。
「那我可不可以趾高氣揚一下?」
「等真的逮到鹿再說。」
她又蔫了。
戰止看不下去她那沒出息的樣子,失笑的說:「趕緊回家搓草繩吧!」
對吼!估摸著很有得搓了。
「要不,回鎮上買去?草繩花不了多少錢。」
「你這敗家子,到開春播種下去,還要等收成得多長一段時間,吃穿嚼用、束修都要錢,草繩我們自家能做,要花的只是力氣和時間,能省則省吧。」她嘀咕道。
文房四寶為什麼叫寶?但凡稱得上寶貝的東西都貴,筆墨紙硯一輪買下來,還是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種,幾乎就是他們全家幾個月的花銷,更別提她一時頭疼腦熱還買了兩份。
她知道尋常人家供不起小孩讀書上學,這銀子花下去才明白這年頭的讀書人憑什麼一個個跩得二五八萬的,她雖然不屑,可是有其道理的。
她什麼都算得非常明白,但是搓草繩……戰止的臉都青了。他不該附和她的,看他給自己找了什麼活兒?
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壯哥兒得知可以去讀書起先有些猶豫。
「娘說可以嗎?」
鄔深深順順弟弟的眼眉,摸摸他柔軟的臉頰,溫柔的點頭,娘親她自然沒有二話。「怎麼,不喜歡和小冽一起去識字,學人生道理嗎?」
「阿姊要壯哥兒去,壯哥兒就去。」他雖然還不曉得所謂的讀書能做什麼,不過他感覺得出來,阿姊是希望他去的。
「阿姊想要壯哥兒從科考出仕,考個狀元回來嗎?」鄔淺淺能想到的就這些。
「誰說讀書一定要有目的,書本的學問如浩瀚大海,能讀懂裡面的文字,得到樂趣,也是一樁好事,進而修養品德,讀了書不見得就只有科舉一條路可走。」她希望壯哥兒去讀書並不帶任何功利色彩。
純粹為了喜歡讀書而讀書,或許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不夠實際,她的前提是如果壯哥兒有意朝科舉那條路上去,那麼她便義無反顧的供他讀書,直到得到他想要的,要是沒有意願,識字也沒壞處,最起碼不會讓人欺了去,無論如何都比當文盲來得強。
於是,壯哥兒去讀書的事情就這樣一槌子敲定了。
要上學,自然要有書包。
鄔深深畫了樣子,告訴妹妹口袋的大小,哪邊可以放書冊,哪邊可以擺筆袋什物,長條帶子是用來背在肩上,省力又方便,反正到開春的這段時間,有得是工夫讓鄔淺淺給弟弟和小冽給縫上。
鄔淺淺應是,對於大姊這些偶發的奇怪主意她也習慣了,她吩咐,自己照做就是,誰叫自己的針線就是好哩。
是夜。
鄔深深抱著被子稀哩呼嚕的睡過去。
她今天累慘了,從鎮上回來,搓了好幾個時辰的草繩,雖然有戰止幫忙,成果頗豐,可是手指紅腫痛到都失去大部分的感覺,臨睡前貼了狗皮膏藥,希望明天能舒緩些,否則草繩數量想要多到能結成網子,還缺很多。
她幾乎都能一覺到天亮,在勞力和腦力都告罄的每一天。
而今晚,她也以為不例外。
真要說她這身子也不過是個還不到十五歲的孩子,好吧,少女,換在前世,也不過是一個國三學生,能有多警覺?多清醒?多到……屋子裡一進了人她立刻就能知曉?
這要感謝鄔家祖父母家的那幾口人給的教訓和訓練,導致即便在兩家人已經許久不相往來的今日,她仍舊在枕頭下面藏著一把小刀,炕旁放著弓箭,預防隨時都有可能趁她不備摸進屋子裡行事鬼祟的人。
要感謝今年冷得早的天氣,紙窗外較簌的冷風刮得滿室無所不在的寒意,被窩裡的鄔深深是被凍醒的。
某種令她提高警覺,繃緊神經的聲響就在她掀被子正想下地的時候發出來的,她的內心驚濤駭浪,但是雙腳立即縮了回去,她毫不猶豫的摸起弓和一袋鋒利無比的箭,赤著腳堵在房門和牆的角落。
如同她預料的,屋子裡,有人。
鄉下的房子就是不頂用,杖子圍牆只能防君子和狗,防不了有心人。
她在腦子裡細細過了一遍,是偷兒、強盜還是臨時起意的賊子?幾個呼吸間她抓到一個微小的、粗喘的聲音漏洞。
她經年在山上狩獵,常常要趴在固定的地方等獵物失去警戒心,所以任何的風吹草動對她來說來都是訊息,這時候她唯一的希望,就是家人們最好都睡得不知不覺,先讓她摸清這些潛入她屋內人的企圖為何?
一、兩個黑衣人她衡量自己的能力,制得住。
她屏息,抽箭、搭弦、張弓,屋子裡的聲響她置若罔聞。
可是東廂房的門被打開了,一個小小的人兒揉著眼睛有些口齒不清的嘟囔道:「阿姊……壯哥兒渴……也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