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福妻興家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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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屯子裡只有不到六十戶人家,裡正就是最大的「官」,這些流人即便名頭再響亮,對沙頭溝的人來說,在好奇後每天該幹啥還是幹啥去,畢竟要維持家人生計才是最重要的事。

  這也不能怪他們,京城離東北好幾千里遠,即便改朝換代好幾茬,對於每天睜眼就要操心有沒有頓飽飯吃、住在寒天苦地的他們來說,那遙遠京城所發生的事和他們實在扯不上干係。

  「我回去把肉分了,送過去姑娘家。」戰止淡道。

  「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即便心存一絲憐憫,卻不知這人人品如何—— 她哪裡知道人家正以為被佔了便宜。

  「戰某不是那種人。」被質疑,他有些不高興。果然是鄉下女子,見識少,視野狹隘,無知。

  「知道了。」用得著吹鬍子瞪眼嗎?她按住那馬鹿,抽出她的箭,甩了血漬,放回箭筒。

  「這箭已經沾了動物的血,姑娘還要收回?」他有些不解。

  「洗洗就能用了。」看起來雖然落魄,骨子裡還是吃米不知米價的京城公子哥。她的每一支箭可是用撿回來的廢鐵親手磨成的,千金難買。

  話不投機半句多,鄔深深轉身往林子深處走去。

  戰止安靜的五官像驟然碎裂的瓷,去撿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被割破手指。

  他已經不是以前的戰止了,他怎麼會忘記這件事?一念及此,急促的呼吸就像滿缽要傾盆而出的水。

  他忍痛嚥下這口氣,但那股氣仍梗在喉間,戳得他生疼。

  他咬緊牙關隨意扛起那頭馬鹿,茫然的瞧了一眼這面生的林子,想到眼前浮現弟弟那餓到直啃手指的模樣,眼睛一閉,重新睜開的同時,斷然的轉身隨著她的步伐跟了過去。

  既然都來到這裡了,還有什麼放不下身段尊嚴的?

  鄔深深不是沒聽到身後的窸窣聲,她沒理會,這林子不是誰家俬有的,他想往哪走,她管不著。

  來到一片高處,底下樹叢間,她忽然發現什麼,彎腰蹲下,用弓把雜草一撥,面色一喜,從腰包裡拿出一把小鏟子,細心的剷起周邊的泥土。

  「這不是雜草嗎?你拔它有何用處?」

  陰影罩上她,聲音似帶著幾分羞愧。

  她下巴有些收緊,並不想理睬,可一抬眼,鄔深深留意到他眼神細微的變化,他即便再如何的試圖放鬆,如刀削的面上仍帶著幾分僵硬,長年板著臉習慣了,想要變得柔軟幾分,那柔軟怎麼看都覺得彆扭和怪異。

  「這山……我初來乍到,跟著姑娘是我唐突,讓你生氣了?」

  她的眼中帶著顯而易見的疏離,看向他的目光湧著一閃而逝的警惕。

  他們沒有那麼熟好嗎?對那半隻馬鹿要和別人分享,她怎麼想都心有不甘。

  這座山那麼遼闊,用得著她走到哪他跟到哪嗎?就算迷路,在這個麥收結束之際,林子裡多得是忙裡偷閒,進山采榛子、蘑菇的人,只要他肯開尊口,有得是願意帶他下山的人。

  但是他站在那裡,那態度很難讓人挑出刺來。

  幫人一把的確沒什麼,當年要不是陸大叔獨排眾議帶著她一個女娃上山打獵、采山貨、挖野參,哪有今日他們鄔家?

  鄔深深面無表情,慢慢揚起一雙漆黑的眼睛,語氣仍有些僵硬,沒多少熱情。「沒有生氣。」

  「那太好了,在下……我帶著弟弟來到這裡……」他頭一回開口說這麼多話,像絞盡腦汁,又像從來沒有過這種低聲下氣的經驗,從來大軍壓境都不知道何謂緊張的他居然覺得胸口這股氣憋太久,有些隱隱作痛。

  「笑不出來就別笑。」

  瞧著他無論如何努力,嘴角怎麼也勾勒不上去,最後形成一個怪異的弧度,尤其說完就很想給自己一拳的樣子,鄔深深實在看不下去,只覺得他面上的掙扎與矛盾太扎眼。

  這時代的尊卑階級再如何嚴格,站在這裡的他不論以前有多高不可攀,如今被剝奪了一切,一個大男人還帶著弟弟的流人,算了,有什麼好計較的?就看在遠親不如近鄰的分上,就當多個拖油瓶吧,至於男女大防,只要不是太過,他們這樣的窮人不時興這些窮講究。

  她的心還是不夠硬。

  戰止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想說點什麼,卻因為從來沒有對誰表達過感謝的話,顯得很是笨拙,想來想去,舌尖仍舊吐不出半個字眼。

  「你看這座山如何?」鄔深深開口問道。

  「氣勢雄偉,綠波如煙。」

  「萬事萬物都有共存的理由,你只要知道靠山吃山,要活下去並不難。」她拎起挖出來的五葉草擺到戰止面前說道:「這叫刺五加,以五片葉子交加為上等,可以治風濕、壯筋骨,扶正固本的藥,與人參有相似的療效,這種東西以根為主,挖采之後剝其根皮曬乾,拿到藥鋪去可以換錢。」

  「那若有腫瘡外傷,該用什麼藥草好?」他有他的驕傲,但是醫藥不是他的領域,此時也不介意不恥下問。

  「自然看大夫最好。」

  戰止噎住不語。

  第一章 吃苦耐勞的生活(2)

  鄔深深飛快掃了一眼他板得很硬的臉,將刺五加放進自己的竹簍。好吧,這人缺乏幽默感,還是很乾涸的那種。

  「若要救急……也不是沒有。」

  她在這座山頭出入了三年,雖然熟悉度比不上屯子裡許多老獵戶,大傷小傷也不是沒有過,但總不會把毒草當藥草給吃或是抹了。

  戰止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找到的,只見她左轉右拐,從容自若的像行走在自家庭院中,最後突兀的停在山坡上的樹林邊緣,不動了。

  「你過來看看這個。」她對他勾指。

  戰止又僵了僵。她這是沒把自己當女子,還是沒把他當男人?居然用這麼輕佻的動作叫一個男子。

  這女子看似清冷,眼神裡什麼都沒有,她不像以前那些名門閨秀看到他動不動就臉紅,沒有那些曖昧不清的糾纏,既不問他家中是否有人受傷,也不裝腔作勢,行事風格乾淨俐落,就連勾指也勾得那麼匪氣,好像他才是那個良家婦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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