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見他臉上那憐惜疼寵的表情,陶時先這才稍稍放心。
當夜,陶涼玉甦醒過來,見宋憶風陪在她身邊,她緊抓著他的手急問:「相公,我們的孩子沒事吧?」
他將她攬入懷裡,不忍心告訴她真相,但又不能不說,「沒……有了。」
「沒什麼?」她沒聽清楚,愣了愣。
「孩子沒有了。」
「你說什麼?孩子……沒了?!」她瞠大眼,表情一片空茫。
她那空洞迷茫的神情讓他看了心疼,他柔聲勸慰,「涼玉,孩子沒了不要緊,你沒事就好。」
她按著疼痛的心口,張了張嘴,好半晌說不出話來,須臾後,她崩潰大哭的捶打著他,「怎麼會不要緊?那可是我們倆的孩子啊,為什麼孩子會沒了?你為什麼不讓大夫保住我的孩子?!」
她哭得他的心都要碎了,緊緊擁著她,「涼玉,你才剛醒來,別這麼激動,對身子不好。」
「是我的錯,我不該在那時候跑出去見你,是我不好!」她痛哭流涕的撫著腹部,自責的道:「都是我的錯!」
「你怎麼會在半夜跑出去見我?」聞言,宋憶風不明所以的問她。
「我作了個惡夢,夢見你死了,我好害怕,所以想去見你,怎麼知道、怎麼知道會跌了一跤……」自責的淚水淹沒她的臉龐,失去腹中的孩兒猶如剜骨之痛,令她悲不可抑。
宋憶風神色僵凝住,她竟夢見他死了?難道她夢見前生的事了?!
抑下心頭的驚愕,他不停的勸哄著懷裡哭得悲切的妻子,「不是你的錯、不是你的錯,是我們與這個孩子無緣,別哭了、別哭了。你若要怪就怪我吧,我不該沒有陪在你的身邊,放你一人獨守空房,是我的錯才對,你罵我、打我吧。」
他這陣子冷落她是為了不讓她再依賴他,誰曉得竟反而因此害她失去腹中的骨肉,千千萬萬個懊悔也難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他與她一塊流淚,一塊為失去這個孩子而悲傷。
接下來數日,宋憶風一直陪在妻子身邊,勸慰著她。
「相公,為什麼在我失去孩子之後,你才肯回到我身邊?」她淚問。
「對不起。」他將她圈抱在懷裡,「是我的錯,全是我的錯,我以為這麼做是為你好,沒有想過會令你失去了孩子。」
「你離開我是為我好?!」她不明白他怎麼能說得出這樣的話來。
為了化解她失去孩子的悲痛,宋憶風決定將部分的事實坦白相告。
「因為……我發覺你太依賴我了,被我保護得不知人心險惡,所以我才找來俞歡充當我的侍妾,意圖藉此激勵你,令你明白世事無常、人心難測的道理,在俞歡入門的這些日子來,我從未碰過她,在憶辰的事情之後,我便打發她走了。」
聽完他所說,陶涼玉驚訝的呆怔住了,「你納歡姨娘為妾的事是假的?」
「沒錯,她是我讓孟兆找來冒充的,一來是為了刺激你,二來是為了對付昭宜與憶辰,揭露這兩人的真面目。」
這話讓她驚得好半晌才明白過來,「你的意思是說,昭宜與憶辰的事是歡姨娘所為?」
「我查知這兩人心存不軌,因此想藉由俞歡的手來對付他們。」宋憶風接著懊悔的表示,「涼玉,你可知道我有多後悔嗎?這十幾年來,我以為將你保護得無微不至,就是對你最好的,可我後來發覺這是誤了你。」
「為什麼你要這麼說?」寵她怎麼會是誤了她?
「因為不經風雨淬煉的花兒,是無法茁壯起來,來日一旦風雨稍大一些,就會禁受不住摧殘而凋零。」說到這裡,他捧著她的臉語氣深切,「涼玉,我期盼你將來不依靠我,不在我的庇護下也能活得安好,不被人所欺,你能明白嗎?我不希望你做菟絲花,只會攀附著我而活。」
聽了他這席話,她熱淚盈眶,「我不知道你是這麼想的,我以為你變了心、厭棄了我,我很傷心……甚至因此失去了我們的孩子。」
「不,這段時日你做得很好,這一切全是我有欠思量,不該貿然便這麼做,讓你驚慌得一時無所適從,是我的錯,不怪你。」失去孩子,他的痛楚絕不亞於她。
說開了這一切,兩人相擁而泣。
半晌後,她抬起淚濕的臉,他替她抹去臉上的淚痕,她也撩起袖子為他擦去眼角滑落的淚。
「相公,以後你要我做什麼直接告訴我,你知道我這人不夠聰明,你若不明白告訴我,我便無法體悟你的用意。」
「我答應你,往後不會再有這種事了。」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他只想與她好好廝守在一起,不願再與她分離。
第8章(1)
「多謝大叔,相公說當時若非您出手相救,我這條命可能也跟著孩子一塊去了。」與丈夫已把事情說開,陶涼玉愁鬱的心結也解開了,此刻精神好了些,在陶時先為她號完脈後,出聲向他道謝。
「若非夫人當初好心帶老夫回來,老夫也無法救得夫人,所以夫人這是好心有好報。」看著女兒神似亡妻的眉眼,他想這也許是妻子在天有靈,冥冥之中指引著他們父女相遇。
「我只是舉手之勞,而您卻是救了我,這可是救命之恩。」相比起來,她所做的事便顯得微不足道,當時只是一時好心將他帶回樂雲莊,哪裡料想得到,會靠他挽救了自己一命。
思及亡妻,陶時先心中無比傷痛,以他的醫術,當年他若是陪在妻子的身邊,她也不會病死,他內心淒然欲淚。
見他抑不住滿臉的悲傷,宋憶風連忙替他遮掩,「涼玉,你先歇著,我送陶大夫出去。」
來到屋外,陶時先背轉過身子,抬起衣袖擦拭濡濕的雙眼。
宋憶風默默站在他身後,在得知他就是前太醫陶時先時,他幾乎已經可以猜到當年他為何要不告而別,離開涼玉她們母女的苦衷。
當年他不幸被捲入政爭,受到牽連,遭到皇帝問罪,受了宮刑,他定是覺得無顏再面對妻女,這才離她們母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