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宮刑的男人,就如同宮裡的太監,再也無法成為一個完整的男人,這事換作是他,也無法承受,他心中很為岳父不幸的遭遇感到惋惜,也能理解他一時還不願與女兒相認的心情,並替他暫時瞞下了這事,待到他準備好了,想相認時再說。
待陶時先平復心情,旋過身來,宋憶風趁這時向他提出了一個請求。
「岳父,小婿有一事想麻煩您。」
「何事?」
「小婿身患心疾,不知此病可有辦法能根治?」若是他能治好他的心疾,那麼他就無須再擔憂他會猝逝,留下涼玉一人獨自面對一切。
陶時先聞言略感訝異,「竟有此事?你將手伸出來。」
宋憶風撩起衣袖將手伸過去。
陶時先按住他的脈搏,細診須臾後,蹙眉再掀起他的眼皮,查看他的眼底,再讓他吐出舌葉細查,接著詢問他幾個問題。
「你近來可是常感到胸悶疼痛?」
「沒錯。」
他抬指按住他胸臆之間的膻中穴,「這裡可會疼痛?」
宋憶風悶哼一聲,「痛。」
「如何個痛法?」
「像有無數支針在扎。」
陶時先收回了手,削瘦的臉上神情異常嚴肅,「那就錯不了了,你這並非心疾,而是中了一種罕見的毒物所致。」
「我這是中毒?!」聞言,宋憶風一臉錯愕,「但先前小婿曾尋訪過十數名大夫,他們皆說這是心疾。」
陶時先繃起臉,「你這是在懷疑老夫的診斷嗎?」
「小婿不敢。」宋憶風急忙表示,那晚好幾位大夫都止不住妻子的血崩,但他一出手,不久就止住血了,相比起來,他的醫術自是無庸置疑。
可他沒料想到,在他為他診斷後,竟判定這是中毒,而非心疾,這太出乎他的意料。
陶時先神色略緩,為他解釋道:「那麼多大夫都沒有瞧出來,將你這情形視為心疾,也不能全怪他們,因為這毒乃是出自大內,名叫鬼影,能讓中毒之人渾然不覺,症狀就如同心疾一般,會使那些沒見過此毒的大夫誤判為心疾,待數月之後毒發時,會胸痛如絞而猝死,看起來便如同死於心疾一般,因而瞞過所有人的耳目。此毒當年我曾在宮中見過,故而知道。」
聽見這毒竟是出自大內,宋憶風心中一凜,連忙問出如今最想知道的事,「敢問這毒可有辦法能解?」
陶時先搖頭,神色凝重的道:「無藥可解。」宋憶風是女兒的丈夫,他也不願意他就這般枉死,然而中了此毒之人,確實無藥可救。
「無藥可解?!」這四個字彷彿喪鐘,在宋憶風的耳邊重重的敲響。他先前對自己的命數早已有所覺悟,可當得知這位剛認的岳父正是他苦尋不獲的那位神醫時,他不由得燃起了一線希望,詎料兜來兜去轉了一圈,這一線生機又生生給掐斷了。
覷見他臉上震驚僵愕的表情,陶時先有些不忍,但仍是把另一件事告訴他,「依你的情況,距離毒發約莫只剩兩個月左右的時間。」
「兩個月?」這時間與前生他猝逝時相同,經他適才這一番解說,宋憶風這才恍然醒悟,原來他前生壓根不是死於心疾,而是遭人毒死。
他抑住激憤的心緒問道:「岳父可知這毒究竟是怎麼下的,我竟一直渾然無所知?」
「因此毒無色無味不易察覺,一般而言應會摻進飲食中。」
宋憶風眼神陰鷙,「也就是說這毒是我身邊之人所下?」
陶時先答道:「此毒要連續服食三次才能生效,份量須精準,若下太輕則不會致命,若太過重,則會導致當場暴斃,依你的情況,這劑量顯然是經過高手調配,它會在你體內潛伏半年才會發作,就你中毒的時間來推斷,約莫是在三、四個月之前,你若想查出投毒之人,可從此處著手。」
「多謝岳父。」離去前,宋憶風請托道:「這件事暫時別讓涼玉知道。」
陶時先頷首,「我明白,我會再想想看可有什麼辦法能解除此毒。」看在女兒的分上,他會盡全力救他。
「那就有勞岳父了。」他拱手致謝。轉身離去時,沉重的心情並未因他最後所說的話而減少些許。
能在他飲食間神不知鬼不覺下毒之人,定是他十分信任之人,但最可疑的宋憶辰和李昭宜都已死去,他已無法得知那毒是否為他們所下。
可據他前生死後的所聞所見,那毒似乎與他們兩人無關,換言之,下毒之人極可能是另有其人。
究竟是誰竟能得到這種罕見的毒藥,並神不知鬼不覺的對他下毒?
「鬼影?」孟兆思索了下搖頭回答,「我沒聽過江湖中有人使用這種毒藥,莊主這是從哪裡聽來的?」
「這是我岳父所說,他診過我的脈後,說我患的並非是心疾,而是中了此毒。這毒乃出自大內,中毒之人的情狀會似患了心疾,故而一般的大夫診不出來。」宋憶風毫不隱瞞的將此事告訴他。
他身邊最信任之人除了妻子,便是孟兆了,他相信這毒絕不會是孟兆所下,他武功勝過他許多,倘若他真想加害他,壓根無須如此麻煩。
「這毒出自太內?」孟兆聞言詫道:「難道皇宮裡有人意圖想謀害莊主?!可莊主除了當年曾救下九皇子,與皇宮之人並無什麼瓜葛,是何人想對付莊主?」
「我也想不明白。」
為了打探消息,宋憶風寫了一封信,派人快馬加鞭送去京城交給九皇子,這九皇子便是當年他在剿滅金陽山那群匪徒時,無意中所救下的那位皇子。
在等候回音的這段時日,宋憶風日夜陪伴在妻子的身邊。
「……所以不同的布料有不同的織法,待這些布匹織好後,還要送去染坊染色,這每種顏色又有不同的講究……」這段時間,他不停的告訴她關於莊子裡的各項買賣。
陶涼玉撐著眼皮,很想努力聽丈夫所說的話,但她委實有些撐不住,昏昏欲睡,聽著聽著,便不由自主的靠在他懷裡打起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