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搖頭,她吩咐侍雨讓廚房做些飯菜送來,接著再斟了杯熱茶遞給他,叨念著,「相公這次出門怎麼去這麼久才回來?」
「談買賣耽擱了。」他敷衍的說了句。
「哦。」聽見是生意上的事,她點點頭沒再追問下去。
「我這樣說你便信了?」他皺起眉。
她有些不明所以的望著他,「相公的話為何不信?」
「我若是騙你呢?」
「我相信相公不會騙我的。」她揚起明燦的笑靨。
宋憶風凝目望著她那充滿了信賴的笑顏,沉默不語。
直到這會兒陶涼玉才發現,自他進屋後,臉上便不見笑容,不由得有些擔憂,「相公怎麼了?是一路趕回來累了嗎,要不要先到床榻上去躺躺?」
「是有些累了。」他回了句,起身走到裡頭的寢房,疲憊的坐在床榻上。在那日清晨甦醒過來時,他一度無比欣喜,可在外頭奔波了大半個月卻所求無果,他不只身子倦乏,心更累。
相同的事再經歷了一次,卻仍是無力扭轉改變什麼,他絕望得就像被逼得走在懸崖邊的人,後無退路,而前方卻是萬丈深淵。
陶涼玉跟了進來,慇勤的服侍他脫下鞋襪,一邊說道:「相公先別急著睡,弄梅已去吩咐人燒水,腳泡了熱水會舒服些,還有飯菜也快來了,待用了晚飯後再睡。」
注視著她,宋憶風眼神深沉難辨,「涼玉,你聽不聽我的話?」
「相公的話我自然是聽的呀。」她沒有多想,理所當然答道。
「那麼,你記住,往後別再那麼輕易相信別人。」
「噫,這是為何?」她困惑的眨眨眼,她這人素來不太聰慧,有些駑鈍,像當年在娘親過世後,相公將她接來樂雲莊,安排年紀與她相仿的侍雨與弄梅成為她的貼身侍婢,並與她一塊學習琴棋書畫。
她呢,琴棋書畫是樣樣都學不通,可侍雨卻學會了一手好琴,而弄梅寫出來的字畫,更是讓夫子讚不絕口。
她曾在無意間聽見莊子裡有下人暗地裡嘲笑她,說她全身上下只有這張臉長得好,相公是看上了她這張臉才娶了她。
她承認自個兒確實是笨,為此她很感激娘親,若非她生給了她這張臉,也許她就無法與相公做成夫妻。
不管相公是不是為了她這張臉才娶她,但這些年來他一直待她極好,這就足夠了。
第1章(2)
宋憶風目光幽沉的望著她,一字一句緩緩啟口,「因為這世上人心險惡,知人知面不知心,日後除了你自個兒,誰也別相信。」
聞言,陶涼玉有些驚訝,接著擔心的抬手探向他的額頭,「相公,你是不是病了?」不然怎麼突然說起這種奇怪的話。
「我沒事,我說的話你要牢牢記住,聽見沒有?」末了,他嚴厲喝道。
被他猛然一喝,陶涼玉嚇了一跳,不知為何好端端地他突然動怒了。
「聽、聽見了,你別生氣。」
見嚇著她了,他緩了緩神色,「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擔心你這性子,日後要吃苦頭。」
「有相公在,我怎麼會吃苦頭。」她嬌憨的挽著他的手臂,彎唇笑道,那笑容裡滿滿都是對他的信任和倚賴。
他脫口而出,「萬一有一天我不在了呢?」
「相公在說什麼,你好好的怎麼會不在?」
他靜默一瞬,才啟口,「你要知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能知曉這無常何時會到來呢,總之,我方纔的話你要牢牢記住,對別人多幾分心眼,知道嗎?」他殷殷叮囑。
他明白這一時半會對她說太多,她也無法理解他的用心,只能慢慢教她,只是他的時間……已然不多。
一早就被叫到書房的陶涼玉,面露驚愕,在桌案上的那迭賬冊與宋憶風之間來來回回的梭看了好幾遍,懷疑是自個兒聽錯了自家相公的話,但見他神色嚴肅的注視著她,她有點不敢置信的出聲。
「你要我看完這些賬冊,然後告訴你今年咱們莊子的花銷是多少?」
「沒錯,我給你半個月,不,七天的時間,你同九叔學習如何看帳、算帳,接著利用十天的時間,把莊子裡今年的花銷給我算出來。」
他那低沉的嗓音比他的表情還要來得更加嚴肅,表明了他並非是在同她說笑,陶涼玉遲疑的答了句,「這我、我恐怕辦不到。」
見他沉下臉橫眉睨瞪她,她急忙解釋,「相公,你知道我對這些事一竅不通,且這莊子裡的帳不是向來都由昭宜在打理嗎?」
宋憶風陡然怒喝一聲,「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他那突如其來的喝斥把她驚了一跳,他素來頗為疼愛這個表妹,怎麼突然對她大發脾氣,陶涼玉不明所以的問:「怎麼了,是昭宜惹你生氣了嗎?」
察覺自個兒情緒有些失控,宋憶風很快的讓自己重新冷靜下來,「你要記住,你才是這樂雲莊的主母,既然是主母就該有主母的樣子,往後這莊子裡的帳目和庫房都由你來負責掌管。」
她錯愕的低呼一聲,「相公,你知道這些事我做不來的。」先前正是因為知道她學不來這些事,他才將莊子裡的帳目交由他的表妹李昭宜打理,她委實不明白,他怎麼會突然之間要求她接管這些事。
他不再縱容她給她逃避的機會,「做不來就學,學到會為止。看帳、算帳這些事很簡單,只要你多用點心就能學會。」
「昭宜不是管得好好的嗎?為什麼要我……」她話還未說完,就被他冷著臉打斷。
「你覺得她做得好,那你要不要索性把我這個丈夫也分給她一半?」
她驚叫的脫口而出,「不要,這怎麼可以?」
「既然不想,你就好好給我學會如何看帳算帳,要是七天之後你還算不出來莊子裡今年的花銷有多少……」他說到這兒停了下來,那凌厲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陶涼玉,把她看得小心肝怦怦直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