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要學嗎?」她可憐兮兮的睞著他。
宋憶風硬起心腸,毫無轉園餘地的說道:「沒錯。」他沒辦法將她保護在羽翼下一輩子,只能訓練她,好讓她日後有保護自己的能力。「從今天開始,你就好好跟著九叔學習如何看帳、算帳。」
離去前,宋憶風再交代弄梅和侍雨,「你們盯著夫人,她若是敢偷懶就來稟告我,若是你們兩個膽敢替她掩飾,知情不報,讓我知道,就罰你們一人二十大板,並罰一個月的月俸。」
弄梅、侍雨暗自心驚,但不敢違抗莊主的話,低眉斂目的答道:「奴婢知道了。」
待他離去後,兩人面面相覷,都不明白為何向來寵愛夫人的莊主,一夜之間突然對她變得這般嚴苛起來。
「夫人,莊主給的期限不長,咱們別耽誤時間,這就開始吧。」這方九是當初跟著宋憶風創建樂雲莊的元老,約莫五十來歲,是宋憶風手下的兩大賬房之一,他略顯福泰的臉龐帶著笑意,將一隻算盤擺到桌案上,並翻開其中一本賬冊。
「那就有勞九叔了。」陶涼玉愁眉苦臉的在桌案前坐下,方九在她旁邊的一張小桌子坐下,他桌上也擺了一隻算盤和賬冊。
「我先教夫人如何使用算盤,您看仔細了,這算盤是上一珠、下五珠的形式,上一珠當五,下一珠當一,隨手撥珠,便成答數,珠動則數出……所以若是十錢再加上五錢,要這樣算,若是八錢加三錢是這樣算,一錢加九錢是這樣算……」教到一個段落,九叔停了下來看向她。
「這樣夫人可瞭解?」
「……不瞭解。」陶涼玉輕搖著螓首,小聲的回了句。
「沒關係,夫人哪兒不瞭解,只管提出來。」
她為自己完全聽不懂方九所教的羞得臊紅了臉,用著蚊蚋般的嗓音吶吶的道:「我全都不瞭解。」
方九聞言仍是一臉和顏悅色,好脾氣的說道:「夫人不瞭解定是我教的方式不對,我再換個方式教夫人。」
他想了想說道:「夫人知道咱們數數通常是從零數到九,不管多大的數都逃不過這十個數,所以這算盤上的珠子也相應了這十個數,您看……」這方九算是很有耐性的人,也因此才會被宋憶風找來教她。
陶涼玉聽了一遍沒聽懂,他便從頭說一遍,兩遍還不懂,他再換個方式講解,三遍仍是不懂,他又改了個說法教她,就這樣從早上一直教到日落時分,教得方九都想哀歎了。
陶涼玉歉疚又自責的道:「對不起,九叔,我很笨,一直學不會。」
方九笑呵呵的安慰著她,「不打緊,這學不會咱們慢慢學就是,就像莊主說的,只要有心定能學會,且夫人也差不多學會了兩分,想來明日再學一天興許就會了。」
樂雲莊上下皆知宋憶風有多寵愛這位夫人,他哪裡敢擺臉色給她看,且她人美心善又是個好性子的,縱使有所不滿,對著她那張清艷絕倫的臉,也發不起脾氣。
方九說完看見宋憶風走了進來,起身行禮,「莊主。」
一直侍立在一旁的弄梅和侍雨也一塊朝他行禮。
陶涼玉因為學了一天,連如何撥算盤都還沒學會,有些心虛,不敢看向他,頭垂得低低的。
宋憶風看她一眼,將方九叫到外頭,詢問陶涼玉今天一天學習的成果。
方九不敢隱瞞,一五一十的如實告知,「……屬下回去後,會再想個更簡單明瞭的法子來教夫人。」
宋憶風拍拍他的肩,「辛苦你了,這陣子涼玉的事就要麻煩九叔了,請九叔無論如何務必要把她教會。」
方九心中很疑惑,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宋憶風會在這時把他找來教陶涼玉看帳、算帳,遂試探的說道:「莊主的囑托,屬下自當盡全力,只是這眼看著即將年底,正是最忙碌的時候,咱們莊子旗下各家商號的帳目都會送過來核帳,這屬下不在,也不知朱兄那兒忙不忙得過來?」
這朱同青是宋憶風手下另一位大賬房,樂雲莊旗下那些買賣的賬冊通常都要再經過兩人的查核。
「這事先讓同青去忙,你負責教好涼玉,這事更重要。涼玉是咱們樂雲莊的主母,不能連這點事都不會。」宋憶風話說到這兒,微微一頓,接著狀似不經意的再說:「否則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她一個婦道人家什麼都不會,哪裡鎮得住底下的人。」
「莊主太多慮了,您定能長命百歲。」方九嘴上雖這麼說,心下卻隱隱覺得他這話似是另有深意,但一時也參不透。
宋憶風搖頭道:「這人的命,由天不由己,沒人知道老天何時要將咱們這條命給收回去,還是未雨綢繆做些防範的好。」說完,他突然神色鄭重的朝他深深一揖,「九叔,我今日將涼玉托給你教導,日後若是我有個萬一,也請你多幫襯著涼玉,莫讓她被底下的人給欺了去。」
見他這般,方九急忙回禮,「莊主言重了。」他心中有些驚疑不定,不知他為何突然對他說起這些事,就彷彿……在托孤似的。
「今日的事九叔別再往外說。」宋憶風叮嚀了句。
雖然心中充滿了疑慮,但方九不敢怠慢,也不敢多問什麼,正色承諾,「莊主放心,今日的事,屬下一個字都不會外洩。」
方九走了之後,宋憶風走進書房,瞧見陶涼玉神色萎頓的坐在桌案前,一臉苦大仇深的在撥弄著算盤珠子。
他輕輕歎息一聲,走到她身旁,問了句,「學得怎麼樣了?」
她抿了抿唇,那神色既委屈又無辜。「侍雨和弄梅都聽懂了,可是我還是沒聽懂九叔所教的,我真的學不來……」
他板起臉孔斥責她,「我說過這世上沒有學不來的事,只有用心不用心。」
見他不再有往日的呵寵,動不動就對她板著臉,她紅著眼眶,眼底漫起一層薄霧,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