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窮小子搖身一變,居然成了山坳村最有錢的人,住得起大宅子,還有婢僕使喚,若是她當時死賴活賴地要嫁給他,如今看得到的一切都是她的。
李文瑤越想越興奮,忍不住笑出聲。
「你是誰?」
一桶冰水當頭一淋似的,李文瑤打了個激靈,從美夢中回神。「秋山阿弟呀,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你的文瑤表姊,幾年不見你就把我忘了,太無情了。」
你的文瑤表姊……聽到這句話的牛青苗渾身雞皮疙瘩都站起來了,這矯揉造作的聲音真是太噁心了。
吳秋山倒是淡定,面不改色,只是眉頭微蹙。「世事變化甚大,文瑤表姊不是遠嫁他鄉了,此番回來是來探親?」
李文瑤面容一僵,笑得有些不自在。「我……呃,我是來投靠表弟,讓你賞我一口飯吃。」
「投靠?」他面露不解。
「我之前是對不起你,舅母有意讓我和你湊合著過日子,我心裡是願意的,可母親不想我跟著你吃苦,這才強把我嫁給他人……」她一說起過往便滔滔不絕,好像全是別人的錯,她一點錯也沒有,她的所做所為是被逼的。
「等一下,文瑤表姊,請你說明真正的來意好嗎,我們一會兒還有活要干。」吳秋山的意思是讓她長話短說,他們沒那麼熟,況且過去的事他早忘得一乾二淨了。
話說到一半忽被打斷,李文瑤有些不高興。「我不是說了來投靠你嗎?你趕緊讓人收拾個屋子讓我們母女住下,啊!這是我女兒喜鵲,今年八歲,鵲兒,快叫表舅。」
她還真是自來熟呀!不把自個當外人,一來就擺主人威風,一旁喝著蜂蜜水的牛青苗冷眼旁觀,安靜不語的當個盡職的觀察員,她第一眼就瞧不上這位明顯有所圖的表姊,太膚淺了,不夠自重。
「表舅。」掉了一顆門牙的喜鵲軟糯的喊了一聲。
看著往娘親身後躲的外甥女,再一瞧理直氣壯的婦人,吳秋山一臉錯愕。「等等,我有說讓你們住下嗎?」
投靠是一回事,收留又是另一回事,他家不是救濟院,若是誰來就留下,家裡還不人滿為患?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件事他作不了主。
一聽他沒歡天喜地的迎接,還一副拒人於外的神情,李文瑤當下就不痛快了。「我都已經走投無路了,你還不肯幫幫我?你真忍心看我和鵲兒流落街頭嗎?」說完,她眼眶一紅,兩眼淚汪汪的,彷彿纏著媚絲的目光直瞅著他。
「表姊,你並不是走投無路,瞧你衣服的布料是好的,若拿去當也能換些銀子,還有你手上戴著的絞絲金手鐲、發上簪著綴米珠的梅花釵,光我一眼看去,你全身上下的身家少說有七、八兩銀子,好好的租個小院子也能過活。」比起他剛分家的處境,她的狀況好太多了。
牛青苗差點噗哧笑出聲,只得用袖子緊緊摀住嘴巴。丈夫的觀察實在太細微了,她比之不足。
被人當面揭穿,正假裝柔弱的李文瑤面色一僵,尷尬的道:「那是……呃,我身上僅有的,我……我想留個念想,將來給了鵲兒當陪嫁,我當娘的拖累她了,讓她跟著我受罪。」
該死!歡歡喜喜的迎她就好,還囉嗦個什麼勁,她都快編不下去了,再讓他一問再問,馬腳就要露出來了。
李文瑤並無所捏造的那股困頓,她是個不會虧待自己的人,當初走商的丈夫將一隻休書往她臉上去時,她假意接受,哭哭啼啼的拉著丈夫的手,求他顧念舊情,讓她收拾一下衣物。
丈夫還不至於壞到全無良心,便點頭答應,畢竟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們也曾有過和睦的生活,還有一個女兒,要不是她生不出兒子,而他外頭的女人又有身孕,急著要名分,他也不會休了她。
可是這一點情分被她糟蹋了。
她不只帶走原本要留在夫家的女兒,還把夫家搜括一空,多年夫妻,她知曉丈夫的銀子和貴重物品放在哪裡,所以能拿的她全都拿走了,裝在陪嫁的兩隻箱籠裡。
只是她習慣大手筆的花錢,看見什麼就想買,漸漸的,手頭緊了,只出不進,再多的銀子也不夠花。
就在她緊巴巴的過日子、尋思著再找個良人時,吳家的兩個表哥上門了,許了她不少好處又說得她心動,以前她就對表弟有好感,如今再續舊緣,她自是樂意。
「眼前的日子就過不了還想到以後,你要真為了女兒著想,就把鐲子首飾都賣了,換上粗衣舊服,挨過一時的苦就好了,你有手有腳,還怕養不活自己嗎?」看她面色紅潤,肯定沒挨餓過。
「你……你這是趕我走嘍?咱們以前感情多好,我什麼事都顧著你,見你累了給你噓寒問暖,天冷天熱送衣送水,如今我只是來求你給我一口飯吃而已,你就這般對我……」李文瑤哀戚的索討起人情。
噓寒問暖是表面上的,敷衍了事,她當時相中的是隔壁村村長的兒子,不過她倒是送過幾次水,吳家農忙的時候母親帶她回來幫忙兩天,做不了粗活的她負責將水送給在田地幹活的人喝,每一個人都有份。
「但你不缺一口飯呀,你勤快點還能掙出一條活路,我若是幫了你,等於害了你。」女子的名聲重於一切。
此時的吳秋山還不曉得她是打著為妾的念頭上門,當是窮親戚來打秋風,見他過得不錯就想賴著不走,否則他會直接將人攆出門,老死不相往來,半點舊情也不顧念。
「你要我出外討生活?」李文瑤一臉難以置信,彷彿他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惡事。
吳秋山不解的回視回去,一副「難道不做事就有飯吃」的模樣。「你還能動,找份差事幹也能把女兒養大,看她喊了我一聲表舅的分上,出嫁時我多少會給一些添妝。」
這也算仁至義盡了。
見他說得平靜,李文瑤幾乎要冒火了,她將手緊握成拳,憤慨的道:「你這宅子有二進吧,還容不下我們母女嗎?我們也不要求太多,一人一間屋子,再配個丫鬟服侍,我們只拿月銀就好,不會給你造成太大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