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楚音若覺得自己身子也沒那麼弱,支撐一下即可,但難得有逍遙自在的時光,她也不想紅珊老是跟著,於是點了點頭。
一時間,紅珊轉身去了,她獨自一人站在梨花樹下,看著陽光從花隙中落下來,只覺得有片刻的愜意。
忽然,她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以為是紅珊回來了,但待回眸望去,卻見一個令她愕然的身影。
端泊鳶?
他為何在此?而且,隻身一人,並無隨侍。
「音若,你總算來了。」只聽,端泊鳶對她淺笑道。
什麼意思?什麼叫總算來了?
她蹙了蹙眉,正想問他為何在此,忽然一片花瓣拂過她的面頰,她才憶起,這裡是梨林所在,難道……就是當年她與端泊鳶訂情的地方?
「我看你進了林子,又打發了紅珊回去,」端泊鳶繼而道,「我想,你是在等我吧?」
這小子也未免太自信了吧?不過,誰讓事情就是這麼湊巧呢?她恰巧來到這裡,恰巧身邊也沒人,難怪他會誤會……
「王爺到底有什麼話?一次講個明白吧,」楚音若真是賴得跟他糾纏,「總是這般,不太好吧?」
「音若,你什麼時候會畫畫了?」他冷不防地道,「那日在添福樓,看你畫功那般獨特,著實令我吃驚。」
「我……怎麼就不會畫畫了?」楚音若心中一怔,連忙掩飾道:「好歹是上過御學堂的,公主們的同窗,琴棋書畫就一點也不會?王爺也太小瞧我了。」
「小時候你最討厭畫畫了,每次師傅派下來的功課都是我代勞的,還記得嗎?」他的眼神令人琢磨不透。
「小時候不喜歡,不代表現在不喜歡。」楚音若道,「就像小時候不喜歡的人,現在未必不會喜歡一樣。」
「你是說二哥嗎?」端泊鳶似笑非笑,「所以,你現在是真的喜歡上二哥了?」
她覺得,是該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了,以免他再做無謂的幻想,徒增麻煩。
「不錯,」楚音若聽見自己的聲音堅定無比,「我是喜歡上泊容了——這輩子,嫁夫從夫,至死不渝。」
端泊鳶凝視著她,她不知道這眼神中,到底是失落還是別的什麼意味,只覺得像幽潭一般,令她打了個寒顫。
她終於發現,為什麼自己不會喜歡上端泊鳶,他雖然有一雙愛笑的眼睛,卻是一雙空洞的眼睛,如宇宙中的黑洞,讓她有些害怕。
而端泊容卻不同,雖然他並不常笑,表面冷淡似冰,但他的眸子裡時常能讓她感受到溫泉水般的溫暖。冷淡只是他身為王爺所必要的偽裝,他實在是一個好人……
「我明白了。」端泊鳶突然輕歎一口氣,「既然如此,從今往後,我必不會再癡纏於你。音若,你可放心。」
他的語氣這般可憐,她若心軟一些,大概會被打動。然而,她的心裡已經住進了另一個人,任憑眼前這段舊情再纏綿,都與她無關了。
「音若——」端泊鳶倏忽伸出手來,趁她不備,出乎意料地握住了她的皓腕。
她一驚,本能地往後一退,然而他力道雖然不大,卻也一時無法掙脫。
「別動,」他柔聲道,「讓我握握你的手,就一會兒,一小會兒……就像,我們小時候那樣,可好?」
他幾乎是哀求的口吻,讓她一時間手足無措。
假如,現在她表現得太過無情,他一定會懷疑吧?還是不要露出破綻的好,穩妥起見,就讓他放肆一回好了。
不就是握個手嗎?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握就握了……
「我送你的羊脂玉鐲子呢?」端泊鳶卻問道,「是再也不戴了嗎?」
「啊?」什麼羊脂玉鐲子?她見都沒見過……
「也對,你現在身為陵信王妃,什麼鐲子沒有,」端泊鳶澀笑道,「大概也不稀罕那個了。」
「你也知我現在身為陵信王妃,從前的許多東西,都不便再戴了。」楚音若連忙接著他的話由道,「改天尋出來,還給你吧。」
「那倒也不必。」端泊鳶道,「一隻鐲子而已,擱就擱著吧。」
好吧,既然他不再追究,她也不便再多語。不過究竟是什麼鐲子呢?改天一定要在首飾盒裡好好尋一尋,否則終究讓她不太踏實……
楚音若回到帳篷的時候,卻見紅珊和雙寧站在帳篷門口,神情頗有些古怪。
「你這丫頭,說好取斗篷的,卻去了這半日,」楚音若笑著對紅珊道,「本王妃可等不及你了,就自個兒回來了。」
「王妃……」紅珊支吾道,「王爺……王爺在裡邊呢。」
「王爺?」楚音若不由眉心一蹙,「王爺不是負責防務去了嗎?」
「說是要等王妃回來,像有什麼大事要與王妃商量。」雙寧答道。
「知道了,」楚音若心下不由亂跳,「你們忙去吧,我跟王爺單獨說說話。」
紅珊和雙寧頷首,一併去篝火旁燒水,楚音若定了定神,方才步入帳篷裡。
四周靜悄悄的,雖是白晝,帳篷裡卻一片昏暗,楚音若過了好半晌,才看清端泊容正半靠在她的臥榻上,像是睡著了,又像只是在閉目養神。
她緩步上前,悄悄端詳他,每一次看到他這沉睡的模樣,都覺得俊美無比,而且顯得特別純淨無害,像個乖寶寶,讓她實在想偷偷親他一口。
他和衣而臥,也不知會不會冷,楚音若怕他著涼了,順手拿了一條球子,輕手輕腳地蓋在他的身上,但微微一動,他便醒了,半睜開眸子,瞇眼瞧著她。
「王爺——」楚音若微微臉紅地喚道。
還好他沒有看到她方才花癡的模樣,否則多丟臉啊。
「你到哪兒去了?」他問道。
「妾身……到林子裡走了走。」楚音若答道。
「看到梨花了?」他抬眉問。
「梨花滿林子都是啊。」她笑道。
他這話什麼意思?意有所指嗎?希望只是她做賊心虛……
「林子裡還有誰?」他卻道。
原來,不是她想得太多,終究什麼也逃不過他的眼睛,他的每一句話,都是意味榮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