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主要的是,這三樣吃食都極容易存放,不說路上七八日,就是到了府城,吃飯一時不可口也能換換味道。當然,除了這些,她還做了四樣小菜,一起裝在西瓜大小的白瓷蓋罐裡,但凡吃飯舀上幾碟子就成了。
忙完這些她還嫌準備不足,又費了一晚功夫熬了一罈子肉湯,濃稠的幾乎同肉凍一般。
舀上一勺子,添上幾瓢水,配上一些切碎的乾菜、臘肉,外加切片曬好的葉子面,煮上一鍋也足以填飽肚子。
這些事說起來慢,但日子卻是過得極快,這一日天色剛剛放亮,連強同另一個護衛連海,帶著家安,趕著兩輛馬車一前一後到了楊家門外。
楊柳兒喊了家安和連強,把準備好的東西同兩人仔細交代了,特別是家安,她還打開各個壇罐箱子,一一讓他看個清楚。
楊山拍著二兒子的肩膀,嘴巴動了好幾下,最後只囑咐了一句,「天冷,別凍著了,早去早回。」雖然盼著光耀門楣,但疼愛兒子的心還是戰勝了一切,他半字沒提功名,就是不願二兒子心思太重,反倒對身子不好。
楊誠怎會不知父親所想,跪倒磕了頭,就是連君軒也在一旁躬身行禮。
楊山想起他家裡無人相送,倒是多說了幾句,「出門在外,你們互相照料著,別惹禍,但也別讓人欺負了。早去早回,要聽先生的話,若是考得順利自然好,若是不好也別上火,以後再考就是。」
這話讓連君軒聽得心暖,趕緊應是。末了望向忙碌的楊柳兒,眼裡閃過一抹不捨。
楊柳兒似心有所感,扭頭衝著他燦爛一笑,臉頰上的酒窩深陷,「連大哥,路上不許欺負我二哥啊。還有,狀元一定是我二哥的!」
狀元是要進京殿試才能取得,這次府城之行頂多是謀個秀才身份,就是累死也考不到狀元,所以一聽到這話,不只連君軒,就是楊誠都是笑個不停,反而沖淡了濃濃的離愁。
楊誠惦記還要去書院接先生,於是催著趕路,眾人又說了幾句話,一輛馬車裝了行李,一輛馬車坐了人,就匆匆出了村子。
楊家人一直送到路口,望著馬車沒了影子才回家去。
不提楊家人如何一邊惦記一邊照舊過日子,只說連君軒和楊誠接了先生,一共三輛馬車往府城去。
原本走的時候天色還好,不想下午就落了雪,眼見雪越來越大,緊趕慢趕還是沒抵達投宿的鎮子,天黑之時就在一座破廟裡落了腳。
楊誠和連君軒的先生姓史,為人正派,但一輩子讀書,難免有些迂腐,隨身跟著伺候的也是個頭髮花白的老僕,不知他是心裡沒成算,還是存了歷練兩個弟子的心思,凡事都不出聲,只憑連君軒和楊誠張羅。
原本他見夜宿破廟,兩人許會著急慌亂。不曾想,馬車剛在廟外停下,連強和連海卸車,家安就不知在哪裡抽出個掃帚,一個箭步衝進廟裡,不一會,大殿就打掃乾淨了。
連強跳起扯開車頂的棕繩,眨眼就卸了很多東西下來。嶄新的草蓆、厚實的棉墊子,怪模怪樣的鐵架子,甚至還有一大捆劈砍的整整齊齊的木頭板子,待點起火堆,扣上鐵架子,家安就拎著銅壺燒熱水泡茶。
史先生坐在軟乎乎的棉墊子上,手裡捧著青花白瓷茶碗,一時間還有些恍惚。難道他犯了癔症,這不是在破廟,而是在書院裡喝茶賞景?
楊誠和連君軒兩人早把史先生的神色看在眼裡,忍不住相視一笑,那模樣如同戲弄了大人的小孩子一般得意驕傲。
家安也是存心顯擺,撤了茶壺就在火堆上架了雙耳銅鍋,不一會就煮了半鍋餃子,接著在棉墊子的空處擺好折迭小桌子,盛好小菜、裝好餃子就請主子們開飯了。
史先生放下茶碗,一掃桌面,三盤子白胖水靈的餃子,熱騰騰散著誘人的香氣,旁邊還有四隻小碟子,分別裝了芹菜花生米、鹵百葉絲、香辣豆乾、酸豆角炒肉末,翠綠、金黃、紅艷三色摻雜,分外惹人垂涎。
他琢磨著是不是要訓誡弟子幾句,出門在外還這般奢靡,實在太過注重享樂了,不是苦讀之道啊。可惜雙手卻不聽他的使喚,嘴巴一張就塞進一顆餃子,牙齒皎合間,鮮香油潤的滋味讓他再也沒空閒端架子。
「罷了,還是吃過飯再說吧。」史先生暗暗歎氣,到底沒法抵抗自己肚裡的饞蟲。
結果吃了飯,火堆被移走,鋪上墊子和厚被褥,被窩裡暖的同家裡一樣,他的眼皮就開始打架,直到入夢了也沒記起要說什麼。
之後一路上,白粥配酥餅,骨湯小面片,香甜小湯圓,一日三頓吃下來,直到進了府城找客棧落腳,史先生也沒找到機會「擺威風」,最後只能早出晚歸尋同年好友請酒,替兩個弟子打通關節。
沒辦法,吃人家的……嘴軟啊!
第十八章 喜中秀才(2)
北風刮得一日冷似一日,田里的麥子已經蓋著雪被安然睡去了,尋常日子,路上幾乎看不到行人。柳樹溝裡,家家戶戶都開始貓了冬,男人們做些小活計,婆娘們則聚在某家大炕上做針線、說閒話,偶爾舉著鞋底子敲打兩下淘氣的娃子。
楊山上了兩次山,見收穫少,家裡又不急著用銀錢,反倒是大兒子鋪子裡每日都有進項,於是也收了弓箭柴刀,帶著楊田出門去蹓躂幾圈,偶爾讓楊柳兒姊妹炒幾個菜,尋三五個交好的村人回家來喝碗老酒、吹吹牛,日子過得倒也快。
當楊柳兒無聊的把錢匣子裡的銅錢清點了幾十次後,楊誠和連君軒終於回來了。
這一日楊志正在鋪裡同幾個熟客說笑,突然見自家二弟歸來,喜得立刻迎了出去。他也是個精明圓滑的,先前聽弟弟隱隱說過,書院裡的讀書郎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適合去考秀才的只有他們兩人。明白內情的人自然不會說什麼,但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還不知道要扯出些什麼閒話,所以在弟弟的秀才功名沒有牢牢戴在頭上之前,他是絕對不會多嘴聲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