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楊田想起程家那邊找來的幾門遠親,也是點頭。而魏春自認還是外人,不好表態,只低頭喝茶。
楊誠聽到家人放著到手的田產不要,反倒怕給他添麻煩,心頭就是一熱,應道:「阿爹、四叔、大哥,你們別擔心。我路上仔細問過史先生了,我如今中了舉,能得二百畝免稅田,還有五間的免稅鋪子,咱們自家總共才二十畝旱田,若是村裡鄉親有意,就把各家的田地都收下吧。每年收三成田租,其餘都歸各家就是了。至於鋪子,大哥看著挑選一下,有那老實做生意的,掛個兩三家也成,但要留一家給小妹,我聽她念叨要開什麼新買賣呢。」
兒子的主意拿的正,楊山也就放心了,正想要起身去裡正家卻被楊志伸手攔住。如今他可是舉人老爺的爹了,只有裡正等人來拜見的規矩,因此他可不能再像原來那般親自跑去了。
這倒不是楊家托大,而是這世道本有規矩,自家尚且不尊重起來,怎麼還能指望別人敬畏呢?
與此同時,灶間裡,趁著楊杏兒端了剩菜送給關五一家時,楊柳兒洗完碗筷就湊到灶膛口同連君軒說著悄悄話。
連君軒想起她嘀咕了一路的新買賣,就笑著把手裡的樹枝塞進灶膛,接著握住那雙柔軟的小手輕輕暖著,問道:「你到底要開什麼鋪子,我可以跟你一同合夥啊,我如今是舉人了,掛在名下的鋪子免商稅呢。」
其實楊柳兒早有這個打算,但見到他驕傲的翹尾巴,忍不住敲打兩句,「我二哥也是舉人,為什麼非要跟你合夥啊?」
沒想到連君軒卻厚著臉皮,往她身邊湊了湊,笑道:「那我出本錢總行了吧?賺了銀子都給你留著買胭脂!」
「我又不擦胭脂。」楊柳兒依舊嘴硬,但心裡卻甜得灌了蜜,「你真捨得?」
「當然捨得!」連君軒順著門口望出去,院子上空只有零碎幾顆星不時閃動著,他長長舒了口氣,又道:「過幾日我就把你家旁邊那塊山地買了,也蓋一個小莊園,蓋成這樣的大院子,以後我們成親了,你也能隨時回娘家來走動。你不是喜歡喝牛奶嗎?我讓人去西疆那邊買上十幾頭長毛牛回來,你每日用牛奶泡澡都成。你想在冬日裡吃青菜,我就去山頂熱湖旁邊開塊菜地,平日讓孫叔幫忙打理,什麼時候想吃就去摘,但是拿去賣不成,若是有人問起來,怕是不好說明白……」
楊柳兒原本還聽得害羞,想傲嬌的反駁兩句,但聽到最後卻是陷進他編織的美夢裡,忍不住嘰嘰喳喳跟著湊熱鬧,「不只種菜,還要插幾株葡萄苗,種幾壟草莓。一邊泡溫泉一邊吃葡萄、草莓,光這麼想想就覺得歡喜,還有,新農莊要開幾畝水田種稻米……」
兩人說的熱鬧,靠在一處的樣子也親密,完全忘了屋外的冷風呼嘯,自然也沒看到端著空碗站在門外的楊杏兒……
果然不出楊志所料,第二日吃過早飯,村人又上門來了,這次不只裡正和幾位老人,村裡每戶的當家人也都跟了過來。
許是摸透了楊家人的脾氣,裡正也沒說什麼客套話,直接就把裝了村裡所有田契的盒子放到桌子上,乾脆地道:「楊兄弟,這次誠子中了舉,村裡鄉親都想跟著沾沾光。我們也不求大富大貴,只求填飽媳婦孩子的肚皮,請楊兄弟和誠子看在大伙多年相處親厚的情面上,收了我們做莊戶吧。」說罷,他就帶著眾人呼啦啦的起身行禮。
楊山又望了二兒子一眼,瞧他點頭,這才起身扶了裡正和幾位老人,正色道:「承蒙鄉親們看得起,這田契我們楊家接了,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莫要這麼客套,坐下說話吧。」
村人都帶著一臉喜色,只是高興沒多久,似乎又想起什麼,面露急色的望著里正。
裡正也有些為難,正琢磨著要如何問的委婉又好聽時,就聽楊山又道:「誠子說了,鄉親們過日子不容易,各家的田地還歸各家種,以後每年只收三成糧食做田租,若是我們家裡有活計,各家的勞力也得幫忙出工,大伙覺得如何?」
「呀,這是真的嗎?」村人們聞言立刻就喜得叫出了聲。
他們也不是沒打聽過,但凡獻出去的田產,一般本家能得四成糧食就算主家厚道了,如今楊家居然讓出了七成糧食,這簡直就是天上掉餡餅一般,直讓他們難以相信又狂喜不已。
「太好了,謝楊兄弟……不,謝老爺和二少爺開恩!」裡正第一個帶頭跪了下去,領著一眾村人給楊家眾人磕了頭。
先前大家都還是鄉親,仗著多年的情分,勉強能平起平坐,如今全村人都是楊家的莊戶,那就要守著主僕的規矩了。
楊山乍然受禮,樣子還有些忐忑彆扭,勉強忍到眾人磕完頭,趕緊扶起裡正和幾位老人,又閒話了幾句才看著他們退出院子。
楊家人半晌沒人出聲,顯然都有些不適應突然做了「人上人」的感覺,最後是楊誠開口尋了件事,說道:「阿爹,家裡宴請那日要留桌上席,我想請書院的先生們來家裡,興許還會有些外人上門。劉大師傅的手藝雖好,但上不得檯面,還是只讓他張羅流水席吧。」
楊山聽二兒子說起正事,趕緊打點精神應道:「這樣安排好,志子回城的時候就尋個好酒樓,多給些工錢,請大廚回來掌勺。誠子如今也是半個官身了,以後要常在縣裡走動,不好折了顏面。」
不等楊志應聲,坐在他對面的魏春卻是笑嘻嘻地道:「大叔,我識得幾個好廚子,不如這事交給我張羅吧。」他本想在未來岳父面前獻獻慇勤,說不定能哄得他早些把閨女嫁給自己,可惜旁邊還有一個更急於討好的人。
魏春話音剛落,默不出聲的連君軒突然開口,「我這裡有現成的人選,這事還是交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