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搭腔,采織也逕自說著,一面擰了濕手巾遞給他。「齊天城的官爺是不管事的,聽說這一次山崩是在南騰衛所別館上頭,沖刷而下的山石意外砸開被掩埋住的別館一角,有人瞧見白骨露出。」
「是嗎?」夏侯歆接過手巾抹了兩下,睨了太斗一眼,心想柳珣方才也未提到這些,代表他和底下人只專心跟著那幾個夜行衣男子,倒忘了勘察山崩處。
「城裡的人繪聲繪影地說是亡魂在作祟,不想被埋在黑暗之中,所以才發生這次的山崩。」
「采織簡直就像是個包打聽,舉凡街上的消息都曉得。」夏侯歆噙笑道。
采織有些赧然地垂下眼。「我不過聽人說就跟人聊,華姊嫌我太長舌,也不愛我老是在外頭聽些是非。」
「你既是在外頭聽了這麼多,可有聽說過別館山崩那日有人出入來著?」他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問。
「不管有無人出入,全都被埋在地下了。」
「你何以這般確定,山崩時,只要有人察覺不對勁,也許是可以早一步逃出的。」所以他一直認為該是有活口的。
采織望了他一眼,想了下才囁嚅道:「人都死了,怎麼逃……」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采織有些為難,因為華姊警告她,這些事絕對別外傳,否則必會引來殺身之禍,所以除了華姊之外,她誰也沒說過。
「采織,你之前是不是待在別館當差的?」她的欲言又止教他大膽猜測著。
「我……」
「你別怕,不過是聊聊而已,這般緊張做什麼。」夏侯歆噙著笑,試圖讓她鬆懈心防。
采織歎口氣。「其實也沒什麼不能說,但華姊不要我把這事再傳出去,她怕我招惹麻煩。」
「咱們在你眼裡算是外人嗎?」夏侯歆苦笑道。
「不是不是,夏侯公子和太斗哥人都很好,我……」
想了想,她像做賊般地朝窗外看了眼壓低聲音說:「之前我確實是在衛所別館當差,而巡撫大人到的那一日,我因為犯了錯被關在柴房裡,後來等到夜都深了,我奇怪為何沒人將我放出來,所以才偷偷開了柴房,卻發現別館裡一片死寂,回到廚房時就見原本的大廚和廚婢們都躺在地上,口鼻上都是血,我嚇得趕緊逃走,才踏出別館大門就突然爆開連聲巨響,我被震得掉進十幾丈外的山溝裡,待我醒時,別館已經被土石給掩埋,我沿路往山裡走,直到再也走不動時,是華姊救了我。」
第八章 解密關鍵女(2)
夏侯歆和太斗交換了個眼神,不敢相信真正的內幕竟是如此,想再追問時——
「采織!」
外頭傳來連若華的急喚聲,采織愣了下,先朝夏侯歆欠了欠身,趕忙往外跑去。
「華姊,發生什麼事了?」
太斗走到窗邊,看著連若華不知道對采織說了什麼,兩人隨即往鋪子前的方向跑去。
「太鬥。」夏侯歆低聲喚著。
「知道了。」太斗隨即開了門,沒往鋪子的方向去,反而直接躍上屋頂沿著屋脊朝隔壁走。
不一會兒,太斗先她們一步回來,低聲道:「申仲隱被押走了,聽說他醫死了人。」
「嗄?」那他的運氣是不是算很好?
不一會,連若華硬是被采織給拖回後院,一路拉進他的房裡。
「若華,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夏侯歆佯裝不知地問著。
連若華看了他一眼,頹然拉了張椅子坐下。「官爺說申仲隱醫死了人,說什麼他的藥材裡有毒,可申仲隱也說了,是藥三分毒,要是熬煮的過程出了問題,藥也會變成毒的。」
「……難道那藥材是烏頭?」
「好像是。」
他看著她為其它男人擔憂的神情,心底隱隱惱著,隨口道:「藥材裡如果加入烏頭,最怕的是在熬煮過程中又添水,如此烏頭裡的毒素會跑進藥湯裡,申大夫不知有無跟病患提過這事。」
然,說到最後他又覺得不對勁,只要是行醫之人,這等細節必定會講解清楚,他不認為申仲隱會犯這種錯誤,所以說……是嫁禍?因為他給不出藥材,所以嫁禍他?可是采織說藥材早已備妥,既是如此,何必嫁禍?
除非,另有所圖。
連若華聽到最後,不禁愣愣地看著他。「你……」
夏侯歆懶懶抬眼,瞧她的臉色愀變。「我說錯了?」他讀不出她的思緒,有時他會出現一種錯覺,總覺得她用一種似曾相識的神情看著自己,彷彿把誰的影子投注在他身上似的。
「你……」本想說什麼,但想想還是先按下,轉而問:「既然你諳藥性,那你能不能上府衙幫申仲隱?」
夏侯歆微揚濃眉。「也沒什麼不可以,只是……你倒是挺關心他的。」他有那麼一點不是滋味。
連若華沒心眼地道:「我當然關心他,他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恩人,我還沒報恩呢。」
「他沒要你報恩?」他詫問。
其實他想問的是——申仲隱沒有挾恩逼她以身相許?
「沒。」
這麼說來,申仲隱倒也算是個磊落君子,看在這一點的分上,幫他也不是不行。
「好吧,我待會走一趟府衙探探好了。」
「我和你一道去。」
「華姊,你不行去,申大夫說過,絕對不能讓官爺們瞧見你,你不能去。」采織擋在門口,就怕她動作太快,她來不及擋。
夏侯歆聞言,不禁想起官爺上門那天,申仲隱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直到官爺離開似乎都沒讓他們瞧見她的臉……他微瞇起眼,不禁忖度申仲隱被嫁禍也許和她脫不了關係。
「往這兒走,動作快一點,別給我添麻煩。」
獄卒開了地牢的門,朝裡頭一指。
「多謝這位大哥。」夏侯歆伏在太斗背上,笑睇著獄卒,隨即要太斗趕緊拾階而下。
隨著太斗的步伐,陣陣陰冷氣息伴隨著濕腐的氣味襲來,和外頭初夏的燦燦光芒截然不同。
「二爺,申大夫在這裡。」太斗停在一間牢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