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要不要奴婢備茶?」采織勉強扯開唇道,試圖打破一屋子沉寂。
打從一刻鐘前,王爺帶著華姊回來,那氣氛就僵得教她害怕。
「不用,你退下。」沉默半晌,他啟口的嗓音異常低啞。
采織不禁偷覷了連若華一眼,瞧她神色淡漠不語,只能乖乖地退出門外。門一開,適巧瞧見太鬥,趕忙向前詢問他。
「太斗哥,王爺和華姊」
太鬥神色寒凜地抬手示意她噤聲,隨即走進房內。
「如何?」夏侯歆啞聲問,黑眸從頭到尾直睇著連若華。
「王爺,卑職辦事不力,尚有餘黨逃脫。」
「我知道了,你退下。」
「王爺,卑職奉皇上之命,將抓到的餘黨和……連姑娘一併押進宮中候審。」
連若華斂下的長睫顫了下,神色依舊未變。
「你先將其它人押回宮,她……」他頓了頓,低啞道:「我會親自押她進宮。」
太斗堅持道:「王爺,卑職奉皇上之命必得親自押連姑娘進宮,所以差人先將其它人押回,卑職就在這裡等候,最遲一個時辰之後帶走連姑娘,還請王爺體諒。」
必須由他親自押解,那是因為皇上怕半路上出差錯,不管怎樣,有他在,就算旁人想劫人也絕不會是件易事。
「我知道了,你先退下。」
「卑職遵命。」太斗躬身退出房外,從頭到尾未瞧連若華一眼。
第十四章 真心的求死(2)
房內瞬間又靜默下來。連若華坐在錦榻上,夏侯歆就坐在圓桌旁,雙眼一直注視著她,直到餘暉被厚重的雲層吞噬,房裡慢慢地暗了下來,黑如深夜般。
當豆大的雨開始敲擊屋頂瓦片,他才啞聲道:「你沒有什麼話要跟本王說?」
連若華長睫未掀地道:「沒有。」
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不是嗎?她的命運在她上了京城之後,早已經決定了結局,就算她說得再多也是於事無補。
所以,不如什麼都別說。
夏侯歆像是被她的淡漠給激起壓抑的怒火,驀然起身走到她的面前。「本王問你,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本王是誰?」
「不知道。」連若華沒看他,覺得自己像是個受審的犯人,但可笑的是,她連自己犯了什麼罪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他掐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眼。
「如果你不信我,你又何必問?」只要他問,她必定回答,但如果兩人之間沒有信任,她說得再多也像是狡辯。
「本王想信你,一直是想信你的,但你卻一再背叛本王……」他想過,只要她無心造反,他定能想出法子讓她全身而退,但她卻赴了約,甚至主動握著申仲隱的手任他牽著她走!
「我沒有背叛你。」
他裝醉放任她出門,就為了要親手逮捕她,這意味著什麼?宮宴後他踅回宮中,必定是知道了她的身份,從那時起他就已經不信任她了,還要她說什麼?
「沒有背叛?那王府侍衛是跟你說了什麼?申仲隱又跟你說了什麼,他為何要帶你走?不就是因為已經東窗事發,所以他要帶你離開!」夏侯歆眥目欲裂,她的沉默猶如一把利刃刺進他的心裡。
大哥說,他不想信,但為確定她的清白,他還是回易水樓,還是走了趟金招客棧,豈料結果竟是如此傷人。
連若華幾次張口,卻又無奈的沉默,她要說什麼呢?以她的身份,還是以原主的身份?
她是連若華,不願替姬華出聲辯解,但她又無法以連若華的身份說服他……
夏侯歆直睇著她,放開箝制她的手,「所以,你這是默認了?」
他真是個傻子,他還在等,等她說服自己……所以他沒有冤枉她,她真的是為了替夏侯決報仇才接近他的!
悲傷至極的他開始放聲大笑。
連若華抬眼,瞧他殷紅的眼,疲憊神情,悲傷的笑……
「你說本王騙了你,防備你才沒將身份告訴你,但是你卻更高招,你把本王騙得團團轉,你讓本王以為你與眾不同……」西霧山谷中的相處歷歷在目,誰會信那是騙局一場?
「你確實了得,將本王看得透澈,以倦生的念頭讓本王上勾,心心唸唸的卻是為最愛的男人報復,所以你挾恩借種,以為只要擁有孩子,本王就會縱容你,錯了,本王沒有非要孩子不可,本王打一開始要的就不是孩子!」
他忘了她是個設陷高手,就連太斗都讚歎不如,她甚至可以作戲,背著他逃……她背著他逃竟也是戲一場,她在戲外,他卻入了戲……她不愛他,只是引他上勾。
她愛的是殘虐的夏侯決,她為了夏侯決利用他!
連若華直睇著他,淚水緩緩滾落,他愈是憤怒愈是悲傷,愈是表示愛得深,可她又能如何?她只是一個深陷迷局,被徹底利用且等待扛罪的棋子,她又能如何?
「王爺,時候差不多了。」門外響起太斗平板的聲調,猶如鬼差索命。
房內,兩人對視,夏侯歆呢喃的問:「你哭什麼?」
「對不起。」
對不起,是因為她無從解釋;對不起,是因為她沒有辦法陪著他走一輩子;對不起……
是因為她不能再愛他了……
「你對不起什麼?!你為什麼要騙本王,你為什麼是夏侯決的妾?!本王會被幽禁十年,過著十年生不如死的日子全都是拜他所賜,而你……本王可以不在乎你的清白,可是你不能背叛本王!」是她逼得他無路可退!
他可以為她求情,為她請命,只要她別出現在金招客棧裡,但她出現了,毀了他唯一能救她的機會。
「對不起……」淚水成串滑落。
她知道,他想著辦法救她,但她不能讓他救;就算她道出一切實情得到他的信任,但是皇上卻不見得會採信,屆時皇上又會如何待他,皇室間兄弟鬩牆屢見不鮮,她又何必陷他兄弟倆落得自相殘殺的地步?
她只想要他活得好好的,她知道他前半輩子已是過得極苦,怎麼捨得他為自己再歷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