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蒔青心一驚,疾步上前,揮開擋住去路的彥鈞侯,扶起了身子發冷顫抖的葉淺綠。「撐住。」
「好痛……太痛了……身體不聽使喚了……」她雙手緊抓住他,頭順勢就住他肩上一靠,到最後實在痛得不行,嘴一張,咬住了他的肩。
一旁的彥鈞侯已經被玄武拿下,他看著兩人與從前不同的親密舉止,心中驀然有了底,當即了悟。
「麒麟國太子所言果真不假!晏蒔青,你果真是狼子野心,竟然對神女動了手腳。」
晏蒔青抱住了己經痛到半暈的葉淺綠,頭略轉,眼色似鋒刃,看著彥鈞侯寒聲道:「是白珞指使你這樣做?」
彥鈞侯侵笑道:「是與不是又如何?太子是出自一片好心,提醒下臣要注意有人居心不良,小心吾國落入賊人之手,而這個賊人,恐怕就是覬覦神女王位已久的晏國師你。」
晏蒔青別開臉,不再看彥鈞侯,手輕揚,玄武便知他意思。
將劍一橫,架在彥鈞侯頸前,玄武即將人帶回咸池宮,這一路上竟也無人敢攔阻,可以想見晏蒔青在這座朝鳳宮的地位,其實早凌駕在神女之上。
抱起了意識漸失的葉淺綠,晏蒔青的手在她冰涼的臉上輕撫,嘴中反覆念著奇異的咒文。
她乏力的睜開眼,想將他的面容看清,但是視線如同被霧蒙住了一般,什麼也看不見。
「鳳梓……」恍惚間,她聽見晏蒔青語重心長的一歎,她想告訴他,她不是鳳梓,她是來自千年之後的葉淺綠。
然而就在她想開口的時候,腦中傳來一道微小的聲音幽幽歎道——
都已過了一千多年,怎麼還是放不下他?難道無數碗的孟婆湯,還是切不斷這份情緣?
昏迷之際,葉淺綠又看見了一幕幕的幻景,她已經分不清這究竟是夢,或者是留存在鳳梓體內的記憶。
這次的幻象中,她看見無數的馬車與兵將,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行走在曲折山道上。
緊接著,一處雅致的行宮裡珠簾重重,穿著便裝的鳳梓像是遍尋不著某樣寶貴東西,驚惶失措的穿過無數迴廊。
最後,她在行宮外的一間暗房停下雜沓腳步,暗房中傳出兩道聲音,仔細聽辨,一者較年長,一者則年少。
拉長了耳朵,聽清楚年少者的聲音,鳳梓的嘴角勾起,露出純真無害的微笑。
原來青青跑來這裡了,難怪一整天都見不到他的人。
朝中上下都知道,鳳梓膩晏蒔青膩得緊,除了梳洗睡覺之外,兩人幾乎是片刻不離。
鳳梓只要看見那張如白玉砌成的俊顏,浮躁不安的孩子心性便會定下來,只要晏蒔青一句話,她便能安安靜靜地坐在書房,讀書習帖一整個下午。
放輕了足音,鳳梓躡手躡腳的走入暗房,循著晏蒔青的聲音走近,適巧她走來的路徑上全被玉雕楹柱擋著,因此房中的人並末察覺她的到來。
又走近了一段,鳳梓才聽出,那年長的聲音原來是她最害怕的薛太師。
自從雙親死後,身為表舅的薛太師就時常對她很凶,動不動就瞪她,或是嫌棄她蠢笨,旁邊的人也都不敢講什麼,因為他們也都很怕表舅。
幸好她身邊還有青青,青青是這世上待她最好的人!
鳳梓躲在楹柱後方,偷偷聽著晏蒔青與薛昆的交談。
「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薛昆憤憤喝道:「晏蒔青,當年你與我交換條件,由我帶你入宮,還讓你坐上國師之位,而你則答應過會找機會除掉那個癡兒鳳梓,可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你卻毫無動靜,甚至還攏絡了朝中無數老臣,你根本是在戲耍本太師!」
鳳梓一聽,傻了半晌,扶著楹柱的雙手開始發涼。縱然她的心智只有十歲,但多少也知道這筒中利害關係。
況且表舅還說青青答應過他,會找機會把她除掉……
「太師,鳳梓身上流著鳳氏血脈,鳳氏乃是上古神人的後裔,唯有他們才有資格統御白鳳國。」
晏蒔青的嗓音無喜無怒,一如既往的清冷微傲,躲在極柱後方的鳳梓聽了,卻是忍不住地瑟縮了下。
別人或許聽不出來,但是她跟青青如此要好,青青的喜怒哀樂,她只要用心感覺就可以分辨。
青青的心情不好,他從來沒用過這麼寒洌的聲音對她說話。
「笑話!」薛昆怒斥。「一個癡兒能有什麼作為?如果不是有你在她左右,她早已經鬧盡笑話,將白鳳國的國威與顏面盡數掃地,若不是朝中那派迂腐的老臣還有那些愚昧的人民一心只想擁護鳳氏血脈,我早將那個傻子似的癡兒除去。」
晏蒔青冷聲諷道:「太師不正是因為忌憚那些老臣與白鳳國人民的忠心,當初才會找上我,與我談妥條件,欲惜我之手除掉鳳梓?」
「不錯,反正你既不是我白鳳國的子民,又是桃花仙人的降生轉世,上古神諭言「鳳凰不棲桃花木」,放眼天下,也只有你可以替我除去那個癡兒。」
鳳梓聽得一楞一楞。
原來青青身上也流有上古仙人的血脈,莫怪他如此厲害,什麼事都難不倒他。
表舅就是知道青青很有本事,所以才把他弄到她身邊,好讓她信任他……青青原來是想置她於死地的壞人!
眼眶一熱,鳳梓摸摸臉,發現自己竟然哭了。
一直以來,她把青青當作兄長看待,他跟其他人都不一樣,不會對她露出鄙夷眼色,也不會暗暗嘲笑她的愚笨。
她很喜歡青青,對他完全敞開心胸,更與他無所不談。
他教導她讀書習字,對她極有耐性,就算她一遍學不會,他會不厭其煩地教上好幾遍,直到她完全學會為止。
在她心中,青青就像她的親人一樣,是誰也無法取代的。
鳳梓全身發冷,心智單純的她,無法接受太複雜的事情,那會令她頭疼,直想躲開。
可是她雙腳卻像生了根似的,怎麼也提不動,明明不想再繼續偷聽,但那兩人的對話還是飄入了耳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