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蒙獴,滴滴答答的從白日下到黑夜,也因此唐曉怡一手拿了油燈一手撐著傘,不確定今夜毛小孩會不會赴約?
令她開心的是,它準時來到,於是一人一虎移到柴房內,將門鎖上後,窗戶開個小縫透氣,裡面溫暖多了。
這間僅擺放一迭迭劈好木柴的房間,其實與後方的廚房是相連的,只是,空間小了點,也因此,雖只有油燈的光也足了。
柔和燈光下,毛小孩趴著吃她為它準備的美食,她也順勢坐在它身邊,邊說話邊撫著它的毛皮。
「現在外頭下著雨,屋內只有我跟你,好像世界上只剩下我們兩個,遺世獨立。」她低啞的聲音透著抹孤獨與疲累。
他邊吃邊聽,心裡替她感到不捨,這段日子以來,他聽了太多,知道她心裡有多麼孤單無助,對未來又有多茫然。
所以,他做了一件會讓她轉換心情的事——
他低頭將那盤蔥燒燉雜肉推到她面前。
她微微一笑,拿了一塊肉放入口中咀嚼後,「對啊,我還有肉吃,還有你這毛小孩相陪,幹麼那麼灰色。」
她有時候總說些他很難理解但能猜到意思的用詞,像是灰色應指心情低落。
她吃了一點就沒吃了,在廚房裡幹活,她知道備給這只寵物虎的食物份量極為可觀,但近日它吃得不多,杜大娘還被要求換菜色。
只能說,老虎的命比她這丫頭好太多,不過見它愛吃她煮的菜,總是吃光光——當然,水煮肉跟生肉除外——她還是很開心。
「好,別提灰色的事,你知道嗎,這兩天大小姐又跟世子大吵跑回來,依照往例,明天世子一定又一早過來。
「唉,他看來溫文儒雅,其實就是個色胚,每次跟著大小姐回府,總會摸到後院來,不然就是趁送飯時,在中院等著攔我,色瞇瞇的,一副就想幹壞事的樣子,可說來他才十八歲,的確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就動物而言——」
她突然停頓,他抬頭看她。
「毛小孩,你是公老虎,就我所知,你會有「求偶期」,看你已是成虎的樣子,應該會發情了,爺如果找不到母老虎給你,也可以找只母獅子給你。」
什麼?!他瞪著她。
她笑,「真的,公老虎跟母獅子是可以混種繁殖,生下的孩子就叫「虎獅」,這是有紀錄的,不過我不是你的主子,你在那方面的需求也只能看爺哪天良心發現,替你找個伴兒,我可沒膽跟爺提。」
她腦袋裡竟然裝這些東西?還說得煞有其事,但一個後院小丫頭,怎麼好像懂很多事?他實在難以理解。
「你覺得很奇怪嗎,我怎麼想得到這裡?」人獸相處久了,也許真的心有靈犀,她似乎懂得它的眼神。她拍拍胸口,還一臉的了不起,「因為我是……唉,好漢能提當年勇嗎?」
她是獸醫,卻在穿越後,成了整天拿鍋鏟菜刀的小廚娘!
她苦笑,說這給老虎聽做什麼呢?她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決定不再去想上輩子的事,「這陣子爺都不在,像過去一樣,一出遠門就一個多月,但爺回來後,好像又是整天忙,也沒空陪你,說來,他當飼主很不及格。」
她在批評他?他有點不悅。
她想了想,又道:「對了,我跟你說,我很認真地懷疑,爺可能不能人道。」
什麼?!他又瞪她了。
「告訴你,很多人都這麼猜的,你是爺的寵物,或許也略知一二。」說到這裡,她得寸進尺的將身體貼靠在它毛茸茸的身上,這溫暖的觸感就像她最愛蓋的毛毯一樣,又軟滑又舒服。
「奴僕間不少人在傳,自從爺一年多前打勝仗回來後,跟夫人之間就怪怪的,後來夫人就領了休書走人,這麼長的時間下來,也沒人見過爺有過任何女人,這是不正常的。」
你又知道了!他挺不屑的瞪她。
「食色性也,你懂嗎?爺先前都在打仗,戰場上什麼狀況都會發生的,我聽說爺身上的傷也不少,畢竟刀箭是不長眼的,也許很倒霉「咻」地一聲,王爺就一秒變太監了。」
她邊說還邊伸手劃了道弧線,壓根也沒察覺老虎正恨恨的瞪著她,何況在這沁涼秋夜,窩著動物皮毛實在太舒服,她有點昏昏欲睡。
「若真的這樣,爺也太可憐了,他那麼帥、那麼英挺,就算是我這個穿越來的,看過那麼多時尚型男或野獸派帥哥,遠遠看到爺,一顆心也會怦怦亂跳呢……」她愈說愈小聲,最後幾句話聽來更是粘成一團的呢喃囈語。
他可憐?雖然後面的話,他壓根聽不清楚,但敢懷疑他不是男人,還敢躺在他身上睡覺,他哪嚥得下這口氣!
它突然站起身來,而這個動作,讓才剛夢周公的唐曉怡立即醒來,不解的看向老虎,就見它給她一記不悅的眸光,隨即繼續吃著剛剛剩下的美食。
她不懂它氣什麼,又伸手摸它,沒想到它乾脆移開兩步,不讓她碰了。
「毛小孩,受人點滴,該湧泉以報,懂不懂?」她也跟著移到它身邊。
但他索性趴下閉眼,不理她了。
「欸,你這樣有點沒禮貌,我還沒聊完呢。」她坐在它身邊道。
天天只能趁夜晚跟一隻老虎聊天?到底有沒有那麼可憐!他睜開眼看她。
「你這什麼眼神,覺得我很可憐、很心酸?」她聲音近乎控訴了。
就是。他的眼神相當肯定。
她瞪著它,久久、久久,轉頭看看這間小小的柴房,再看著一身古裝的自己,還有這只被她擬人化的老虎朋友,想想,她真的好悲哀!
她眼眶紅了,「你其實沒說錯,我真的很可憐,很多時候——不,是根本不能當原來的自己,我過去所學在這裡一點用處都沒有,我在這裡沒親人、沒家人,唯一的朋友呂燕還被杜大娘欺侮,只因為她對我好,幫了我的忙,嗚嗚嗚……」
她忍不住的哭了出來,「所以我寧可不跟呂燕好、不再理她,這樣她就不會被杜大娘欺侮,但我就只剩一個人了,我在這個地方一點歸屬感都沒有,唯一的友誼還是自己親自毀掉的,你說說,這到底是一個什麼莫名其妙的鬼朝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