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鷹主的男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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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1)

  半年後。

  隆冬飛雪,年關剛過。

  這個年,陀離王廷氛圍大變,龍瑤公主對外宣稱一切遵天意而行,連一開始令國中上下以為大王遇刺身亡,亦為天意。

  天意不可違,天意更借大國師玄素之手,暗中排陣掩魂,祭天地、避幽冥,才令昏睡在地宮長達七年之久的達赤大王得以恢復神識,再現康健。

  這個年,陀離向天朝遣出密使,龍瑤公主代大病初癒的親弟達赤王求娶公主,而天朝錦仁帝為北境百姓能安居樂業著想,允與陀離兩國聯姻。

  於是乎,龍瑤公主繼密使之後再派一支使團正式入天朝求親,攜來大批奇珍異寶進貢,伏低做小,姿態放得甚軟,使得天朝主和一派的官員威勢大增,錦仁帝亦龍心甚悅。

  至於欽定哪位公主出嫁,當真不是難事。

  整座內廷的適齡公主就只有七公主開微與十公主緋雲,然開微公主出生便帶清慧,沾不得半點葷腥,她一心向佛,在宮中帶髮修行多年,塵心稀淡,瞧來瞧去,還是緋雲公主最為合選。

  對像一敲定,聯姻之事便也迅速操辦。

  陀離使臣遂再次入天朝,奉上厚厚一摞裱金印紙寫成的禮單,訂妥北地初夏時候,達赤大王將親自入關迎娶緋雲公主回國。

  這個年,達赤王烏克鄯從黑夢中醒覺,能深刻記住的事似乎不多。

  親姊龍瑤公主他是記得的,然後他是陀離國大王,這事亦是記得的。

  還有一事,深深、深深恐懼的事,是匕首沉沉刺入胸內,再狠狠剜出心臟的感覺……亦是深記不忘。

  他想忘記。

  但可怖的感覺如影隨形幾要將他逼瘋。

  自他醒來試著重新掌權,服侍大王的內侍與宮女已有數人無辜被殺,因他總疑心有人藏在暗處,伺機而動,那人意志堅決,手勁狠極,會將他一殺再殺、一刺再刺……所以,絕對、絕對不能錯放,能殺就殺,想殺便殺,將那些令他不安的人全殺光,他才安心。

  這一夜,陀離王廷大殿上又召來宮中舞姬。

  這二十來名身形窈窕、面容姣美的妙齡女子,是龍瑤公主特地為達赤王選萃培訓出來的,贈予他作為重掌王廷的賀禮。

  烏克鄯此生最信任之人,非姊姊龍瑤公主莫屬,既是姊姊親贈,自當安心。從年關至今,連著十來晚,大殿上夜夜笙歌,時時有一群令他安心的人相陪在側、鬧得熱烈,似乎只有這樣,坐在王位上的烏克鄯才能交睫睡下。

  他飲過酒,鬧得極累,曲臂支著額角睡著。

  突然,有具綿軟身子撞了他一下,隨即跌進懷裡。

  還沒來得及睜眼,香氣如絲已鑽進他鼻中。

  他張開雙目,一雙明燦麗眸離自己好近,他喉頭一窒,腦中瞬間空茫,他感覺兩片唇掀動,聽到自己下令,要殿上眾人盡數退下。

  不對!

  他沒要那些人走!他們不能走!

  回來!全給本大王滾回來!

  恐懼一下子擠迫過來,他張口要喊,古怪香氣靡爛他的思緒,竟令他低低笑出,像美人兒坐懷,坐得他渾身既熱又硬,愛到不行似。

  不對不對!誰?你……你是誰?!

  「大王知道我是誰。咱們見過的,大王忘了嗎?」

  你想幹什麼?!走開——走開——

  「該了結的,做個了結,自然就會走開。大王既滅西北高原的鷹族,砍了那麼多人的腦袋,總該拿顆心作賠。我要的也不多,剜心而已。」

  啊啊——來人!快來人!有刺客!啊啊啊——

  大殿之上,身穿金紅衫的美麗舞姬將大王推倒在王位旁的厚厚地氈上。

  大王龐大軀體順勢後仰,非常配合,像極為期待,期待跨坐在腰間的美人兒能對他幹出些什麼,令他痛快痛快、舒舒服服。

  明明驚駭至極,烏克鄯不知為何要笑,拚命瞠開的眼裡只看到那雙詭異麗瞳。有東西緩緩插入左胸,緩緩分開血肉。

  夢魘重襲,就是這種可怖之感,凌遲一般滲進骨髓。

  他嚎叫,聲撕力竭哀喊,滾出喉頭的卻僅是斷斷續續的低啞呻吟。

  突然——

  「……怎會?!你、你沒……沒有心?!」伏在烏克鄯身上的人兒險些握不住銀匕,額與頰面濺上仇人鮮血的臉蛋倏轉慘白。

  「他的心早被你剜爛,豈有第二顆?」

  那道清雅冷然的男音淡淡在殿中響起,麗揚心神驟震,熬鷹般的攝魂術大破。瀰漫整座大殿的迷香宛若野原上的濃厚夜霧,忽而迷霧往兩旁起開,一抹頎長黑影手執高杖走來。

  來者不善,步步帶動乾坤,似有一張無形大網朝她罩落,制得她週身沉渾,氣血翻騰,喉中一下子嘗到腥甜味。

  「玄素……國師,大國師,救本王!救我!啊啊啊——」烏克都終於甩開她,踉蹌爬起,插在胸中的那把匕首幾已將他開膛。

  「大王已無心,救一次尚可,要逆天再救,我也無能為力。」黑衫男子俊美面上漾起淺笑。「不過玄素倒能為大王報仇,殺了這女子為大王陪葬。」

  「不!不——我有心的!本王的心臟……心臟……痛啊!痛啊啊——」

  「大王沒有痛感,覺得疼痛,全憑自己想像。大王無心,無心之人,是死人。大王既已死去,又怎會感到疼痛?」

  烏克鄯面龐抽搐,股慄不已,像是直到此刻才意識到,被開膛插胸的肉軀……當真不痛,半點兒不痛。「本王的心……本王的……你、是你挖走了……啊啊啊——是你!」他突然撲向伏地努力調息的麗揚。

  麗揚未等他撲至,咬牙,卯足勁兒撞上。

  手摸到對方胸前那把利刃,她發狠抽出,奮力橫劃,仇人的血又一次濺上她的頭臉,她劃破烏克鄯的喉。

  憑這最後一擊、用盡全力的最後一劃,她幾是割下對方腦袋。

  就見烏克鄯的頭往後一滑,僅剩皮與一點點筋肉仍與頸子相連,接著「咚」一聲重響,龐大身軀直挺挺仰倒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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