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鷹主的男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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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她的人與心?!

  垂掩的長睫驀地掀揚,聶行儼直望著地底洞頂部。

  此時天光從上方洞口瀉地,大把光束將洞中浮塵照得清清楚楚,陰陽泉池的水光則映在頂部岩石上,流紋泛光,點點似金。

  他因悄然盪開的一抹意念而醒來。

  當手下追蹤她,一路往北,開始時以為她真往天養牧場返回,後來卻接到信息,說她過天養牧場而不入,隻身過飛泉隘口,出關直奔陀離國境。

  一進陀離不久,就完全失去她的行蹤,直到半年後,她出現在龍瑤公主精挑細選要獻給達赤大王的舞姬中,一直潛伏在陀離境內的手下才又逮到人。

  她下落不明的那段日子,他不覺內心有何牽掛,若有,也僅是基於江湖道義,覺得該對天養牧場的主人家夫婦有個交代,畢竟人隨他進京,儘管是她不告而別,錯不在他,至少至少,也得掌握她的去向。

  他能猜出她想辦些什麼,她只可能藏身陀離,尋機潛近烏克鄯身邊。

  他守株待兔,知道她終會露出行跡。

  他一直在等,耐著性子等待,當找到她的消息遞到手中時,那瞬間心頭重重一頓,無形的重擊敲碎無形塊壘,突然間氣息輕暢了些,他方知,不是不牽掛,而是極力抑制,不讓心緒波動蔓延坐大。

  這半年來,每每從夢中醒覺,常令他心驚汗流。

  怕她魯莽行事,只為了結滅族之恨,將一條命賠進去亦不在乎。

  怕她回到麗揚的心思,了結一切後,又鬧著想尋天上的親人聚首。

  是擔心過頭也壓抑過頭,才會在找到她、帶她來此之後,已滾成巨球狀、繃得不能再繃的神思終於一觸即發,大爆!

  要她的人。這混蛋糾纏他這麼久,對他干下人神共憤的事,如今將她佔為己有師出有名,再理所當然不過。

  要她的心。她若敢再拋卻性命,乾脆……把那顆心剜給他算了,還能讓他切了下酒!多解恨!

  夢中的他,一次次見她墜落,從沒一次能及時拉住她的手……

  ……等等!那傢伙人呢?!

  胸內像被銳器猛地刮過,他渾身一震,倏地躍起,僅抓起褲子胡亂套上,快手在腰間紮了個結,裸著上身、赤著大腳,人已攀出地底洞。

  她……混蛋!

  又去賴在雪峰絕壁的邊緣想嚇誰?!

  聶行儼臉色鐵青,額角要穴大力抽跳,絕不承認那個被嚴重嚇壞的誰,其實是……

  眸中有清光流動,能模糊辨出景物遠近。

  麗揚知道,此時是晨時,日陽甫升起,她能感覺那剖開凜冽寒意中微微的暖,鑲在她發上、臉上、身上。

  身上穿的是男人的外衣,她是有幾件衣物擱在洞內,但眼盲,懶得取,醒來隨手摸到這件不怎麼厚的冬衣,套著便自行摸到外頭。

  男人沒被她吵醒,感覺像是累極……是為她所累吧?

  昨兒個鬧得亂七八糟,她還要跟他吵,而他也蠻橫得可以,當真亂中更添亂,都不知該如何收拾……縮在他懷裡,迷糊間又哭,淚掉多了喉頭發乾,被他抱起再喂一顆參花丸補氣,跟著還餵下一大碗清水,水是雪塊置在火上燒開再稍稍放涼,入喉溫暖,她卻更想哭。

  再醒來,天也亮了,洞外雪停,連風勢都緩了不少。

  大鷹盤桓,一直、一直在等待她似。

  當猛禽收翼停在峭壁突巖之上,她憑著神思裡的那點靈犀,緩緩走近它,能多近挨多近,直至絕壁邊緣。

  有太多話欲說,太多太多,她最後微微笑,滿懷歉然地歎息——

  「老大,對不起,久久不聯繫是我的錯,我真的錯了,任你打罵不還手,你盡可對我生氣,但……別不理我啊……」

  猛禽兩邊的耳羽細毛動了動,嘴峰往旁一撇,一副不太想接受招撫的氣勢。

  雖瞧不見大鷹此時姿態,卻能感受到。她仍微笑,眉色輕斂。

  「那時不想你來,是覺心裡已無牽掛,那些令我掛懷的人都走了,你也該放我走……而今求你援手……」咬咬唇,頰面酡紅。「是不想拖累他。你瞧,都把他害得那麼慘、那麼慘了……」

  這個雪光清清寒帶暖的晨時,姑娘家與她幼少時常玩在一塊兒的鷹朋友「談」了許多,從當年別後,直至今時重逢,「談」得盡興。

  第2章(2)

  當聶行儼躍出洞外,從他所站位置是瞧不見棲息在突巖上的大鷹的。

  落進他眼界的景像是——

  姑娘套著他的衣衫,青絲垂散,獨坐絕壁之上,兩條光裸小腿還懸在下方輕晃啊晃,彷彿輕易一個錯眼,那抹纖影便要消失不見。

  血液瞬間往腦門沖,他欲罵罵不出,喉間被死死掐住似。

  還想罵什麼?多費唇舌罷了!

  這姑娘欠罵欠抽的事兒可曾少幹過?!

  混帳啊混帳!

  麗揚聽見鷹兒一聲清嘯,下一瞬,人已被抱離那方小平台。

  是他。

  所以她乖乖縮著,任他抱緊坐在厚雪裡。

  豈知忍無可忍、無須再忍的怒吼在她耳畔爆開——

  「你想幹什麼?溜出洞外,孤身坐在那兒,你還想幹什麼?!」

  他身上迸發的怒氣如此明顯,身軀繃得極緊,她聽出他喘息促急,心音如鼓……他憤怒又驚悸,起因在她。

  ……是她做了什麼?

  甫怔然自問,腦中清光一掠,登時已明白。

  「我沒有的……我在跟老大談心,老大它、它應是在下端那塊突巖上,我跟它許久沒見,有好多話要聊,我沒有……不是想去見親人……」當年的驟然一墜,她自覺了無牽掛,卻要他眼睜睜看著……想想,她真的很欺負人啊。

  聶行儼聞言一愣,隨即想到方才入耳的那聲鷹嘯。

  揚眉去看,蒼灰大鷹此時展翅撲騰,忽從絕壁下方一衝直起,才幾個呼息,龐然大物已成雲上的黑點。

  ……很好,不是他以為的那樣。但,驚恨猶在。

  他臉色依舊陰黑,氣息沉濃,眼神銳利到想將人瞪穿,無奈她兩眼不明,他再如何狠瞪亦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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