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我的樓台我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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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發病時,身子繃得難受,腦子昏得可以,還是深記著她那時勸哄的語氣。該要指責她把他整得那樣慘,但光想著,熱氣就一陣陣竄出。

  再見她笑,潤頰也有與她娘親相似的酒渦,她的五官雖沒有朱夫人細緻,但清美中有股沉穩氣質,眼神尤其澄正,一對上眼,他的心濕淋淋又熱烘烘,這一下子濕、一下子熱,明還能問什麼罪?

  突然——

  「對了,還有這個!欸,險些忘了呢。」

  朱潤月從袖底暗袋掏出巴掌大的綢布包,揭開後遞上。「這是要給你的。」

  細緻方綢裡包裹著兩顆潤白珍珠,在苗淬元見識過的奇珍異寶中,這兩顆珠子的成色算不上極品,但渾圓碩大如桂圓,倒也搶眼。

  他眉峰迷惑地攏出川字,長目瞇起的樣子令她暗暗有些發笑。

  她深吸口氣,正色道:「這是我昨兒個從木箱底翻出來的,便隨身帶著,想著若遇上你,要把這一對珍珠給你。你『鳳寶莊』產出的那條雲錦帶樣版,總之是救不回來,我爹嗯……已經把它剪成兩段來用,當真救不回了,還有那根鈍尾簪,聽你那麼一說,確實已不能送出。」潤顏靦眺——

  「仔細想想,我身邊就數這對珍珠最值錢。這是幾年前一名富貴人家的病患送給我爹的診金,爹給了我,說是當作壓箱寶。」抿抿唇,沉吟了會兒。「唔……可能還是抵不過大爺的雲錦帶和鈍尾簪,但這真的是我手邊最值錢之物了。」

  見他不動不取,她心裡有些慌,畢竟實在想不出其他法子彌補。「你、你拿去啦。」她乾脆一把扯起他的袖,把整坨方綢連帶珠子塞進他手裡。

  就這樣。她瀟灑揚眉。

  她這樣,是要他怎樣?苗淬元心頭鬧得厲害。

  調息,輕咳,他嗓聲略啞,慢吞吞地問——

  「既是壓箱寶,說白了,也就是雙親為你備的嫁奩了?」

  朱潤月撓撓臉,低應了聲。「雲錦帶和鈍尾簪的事,我沒讓雙親知曉,至於少了這對珍珠,我想時日已久,嫁妝木箱裡放了什麼,爹娘該也記不得才是,反正派不上用場,珍珠跟著我怕要蒙塵,還是你取了去,物盡其用才好。」

  他瞳仁湛動。「何以見得派不上用場?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添妝添箱再好不過,你尚未出嫁就想散盡妝奩,有你這麼敗家的?」

  「嗄?」眨眨眸,被念得一頭霧水。

  苗淬元收攏五指,方綢在他掌中包起,珍珠被他輕且穩地握住。

  左胸評然,一泉火熱噗嚕嚕直湧,他五官略繃,很勉強才從容又問——

  「還是說,你覺自個兒嫁不出去?」

  「……呃?」

  他十分明理般點點頭,俊頰卻紅得可疑。

  「你一開始是為娘親的病才習得整套治哮喘急症的手法,包含針灸、推拿與正骨術,而你應承我,今後我這病全由你治,雖說醫家與病家之間的關係再單純不過,但你畢竟是女兒家,為行醫壓在男子身上又扳又整,對你的名節必定有損。」好像有點明白他的意思,是替她的閨譽擔心嗎?

  「以往爹允我幫忙推拿或正骨的病家都是婆婆、大娘或小娘子,有時也幫老伯或大爹們整整肩臂或膝腿……你是特例,急症暴起,若不能盡快抑下,後果不堪設想,什麼……壓在身上又扳又整的,也是無可奈何。」她原本坦蕩蕩,說著說著,喉兒竟有些發燥。

  「如此說來,我是唯一損你名節之人?」

  呃……沒那麼嚴重啊。朱潤月有些無言了。

  苗淬元舉目望了眼泛春光的湖面,彷彿這悠閒午後就適合如此悠閒胡聊。

  「你放心,『鳳寶莊』苗大或者是錙銖必較的生意人,但絕非嘴碎之徒,你我之間的事,我不會說出去。」他淡淡又道。

  她和他之間不過是醫病關係……不是嗎?朱潤月又撓撓臉。

  見他遠放的目光若有所思,眉間與嘴角微繃,挺為她名節之事煩心似,她才想開口跟他說,說她不在意,請他也別往心裡去,到底是為了治病。

  然她甫掀動唇瓣,他目光已調回她臉上。

  她心裡一咯登,因他垂眼看她的表情頗有睥睨神氣,但瞳仁裡好似淌著流火。

  「苗大爺……」她臉上沾了東西嗎?

  「只可惜,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他低聲道。

  「什麼?」

  「若然因我之故,使你名節有損,以至於乏人問津,無法可嫁,朱潤月……」

  「……嗯?」

  「屆時,我可以娶你為妻。」一錘定音。

  朱潤月耳中嗡嗡響,腦袋瓜瞬間凝滯。

  近在咫尺的男子面龐,膚色好像深紅了些,尤其那雙耳朵,紅得幾欲滲血……苗大爺臉紅了,卻要裝成很無所謂的模樣,而她是瞧出他臉紅,結果莫名其妙也跟著紅了臉。

  事情莫不是扯遠了?

  欸,他這「鳳寶莊」家主當得也辛苦,大小事都得管,方方面面都得費思量,竟連她的事也管上!

  內心啼笑皆非,但羞赧是有的,被像他這般好看的公子求親,儘管他用字遣詞聽起來挺勉為其難,還有點施捨意味,但凡是姑娘家多少都會感到害羞才是。

  她笑了笑,揚出一朵沉靜笑花——

  「苗大爺甭擔心,我有地方去的,而且老早便已訂下,不會無人可嫁。」

  ……訂下?他俊龐一怔。「什麼意思?」

  「我已訂下娃娃親。朱家因與『江南藥王』的盧家幾代相往,感情親厚,當年尚在襁褓中,爹便已為我訂下這門親事,對方是長我兩歲的盧家大房長孫,名叫盧成芳。」

  抑下羞赧,她正正神色,唇角仍綻著那朵靜笑——

  「苗大爺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

  宛若一股無形力道衝擊上來,苗淬元沒能避開,只覺頰面一陣熱辣的疼。思緒瞬間凍結,他長目眨也未眨,整個人都像浸到冰裡去似,僵得發傻。

  然後亦不知怎麼「解凍」的,像聽到她疑惑又帶訝異地叫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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