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我的樓台我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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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你怎麼了?覺得不適嗎?!苗大爺……苗淬元!」

  應是聽到她連名帶姓地揚聲喚,他才驟然回神,但六神依然無主。

  想也未想,話已流瀉而出——

  「好啊!好得很!呵呵,娃娃親嗎?呵呵……太好了,朱潤月,說大實話,我還怕你真賴上我。既是這般,你是醫者,我是病家,從頭到尾就這麼單純,跟什麼……什麼男女授受不親可扯不上半點干係,娃娃親嗎……」他又低笑兩聲,笑音澀澀然,像磨過喉頭似——

  「朱潤月,你爹實在太有先見之明,知道得早早替你訂親,若然不是,你這輩子既想行醫又想嫁人生子,怕是難了,『江南藥王』盧家嗎?雖跟我『鳳寶莊』搞的是不同營生,但名號多少是聽過的……如何?那位盧家大孫,要不要我遣人替你探探?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你說是不?」

  道完,他氣息紊亂,有些狼狽地大口喘息。

  朱潤月定定然看他,他亦瞠起雙目不示弱地看回去。

  內心好像……彷彿……近似……惱羞成怒的心緒,被他用力擠壓下去。

  「你看著我幹什麼?」他長身一側。

  「啊?呃……我沒要賴上你的,你別怕。」她吶聲回答。

  苗淬元臉色陰黑,狠狠又瞪她一眼。「最好如此。」

  朱潤月慢吞吞又道:「至於盧家公子,也不需大爺遣誰去探的,他其實……」

  「月兒——」一道年輕的男子嗓音忽而揚開。

  聞聲,站在湖邊坡岸的兩人同時抬眼看去。

  不遠處的坡上土道,身形修長的素衣男子徐步而來,身後跟著一名紫衫姑娘。

  「盧大哥!」朱潤月歡快應聲,還揚袖揮了揮。

  ……姓盧?!

  苗大爺俊目陡地細瞇,將對方的面貌和身影看個清楚仔細……

  他見過這位年輕男子。

  不僅男子他見過,跟隨在男子身後的紫衫姑娘,他也見過。

  這一男一女,不正是之前在小花滿開的湖岸邊,並肩散步的人兒嗎?

  男的近情心怯般欲言又止,女的臉容輕垂似溫婉貞靜。

  春日情長啊春日情長,只是這情到底在誰身上?

  他看著……都想縱聲大笑。

  「……我們在很小的時候就相識,每年盧大哥都會來探望我爹娘和我,之後我們舉家南遷,盧大哥來得更勤,固定送藥材過來,也跟著我爹習朱家的正骨術。所以不用遣人查探啦,知根知底的,挺熟啊。」

  望著坡上徐步走來的素衣男子,朱潤月輕快明瞭地告訴他。

  「你問那位紫衫姑娘嗎?我當然識得。她姓樓,名叫盈素,長我四歲,也長盧大哥兩歲,盧大哥和我都喚她素姐。她是『江南藥王』專門炮製藥材的女師傅,她爹也在盧家藥鋪裡做事。」

  如此說來,姓樓的與姓盧的才是實打實的青梅與竹馬。

  朱家姑娘蠢蛋一枚,什麼知根知底?根本是個睜眼瞎子!

  主子回到「鳳翔東院」後,慶來已送進淨臉、淨手用的熱水,再送上剛沏好的熱茶,結果自家大爺就一直坐在那張蓮紋紅木圓繳椅上動也未動,他坐姿采大馬金刀式,背挺直得很,一袖還擱在雲石桌面上。

  他姿態未動,面上表情卻頗生動。

  老金被一臉哭喪的慶來拉進來時,就見苗大爺微瞇的雙目綻紅光……呃,彷彿是紅光啦,就是一種錯覺,殺氣騰騰似。薄薄雙唇勾起非常優美的輕弧,顯得似笑非笑,但仔細去聽,隱約能聽到齒關發出的格格聲響。

  他家大爺像被什麼激怒,且還怒火中燒了,此時此際,那顆一臉正派斯文的腦袋裡,正琢磨著什麼「殺人不用償命」的詭計。

  「大爺見著潤月姑娘了吧?你們……沒、沒事吧?!」

  老金問得提心吊膽,實在替朱潤月擔心,但又覺能把大爺惹成這模樣,真真本事。

  苗淬元「颯」一聲驀然站起,把慶來嚇得一把扯住老金。

  結果……他大爺像陷入某個天大難題、想破頭也想不通似,雙袖負在身後,開始來回踱起方步。

  「你信嗎?她竟已訂親,還是娃娃親!」踱來踱去。

  「是訂了親才這般囂張猖狂吧?自覺親事已定,她想幹什麼就幹什麼,哼哼,什麼醫家、病家的,倘是每個病家她都……都壓著人家就來,真不怕弄壞名聲,被男方揪住小辮子?」再踱來踱去。

  「蠢蛋!若落下把柄被拿捏了,對方心裡那人可不是她,真嫁過去,能有什麼好日子過?」繼續踱踱踱。

  老金像有些聽明白了。

  「大爺,咱也聽朱大夫提過朱家閨女的親事。原本是瞧著潤月姑娘挺好,想替她找個好人家,問了朱大夫意思,才知打小已訂親,而且還是『江南藥王』的盧家,稱得上好姻緣啊。」深深歎口氣,因自家大爺仍煩躁地走來走去,都不知有無聽到他說話。

  實在看不下,他重重再歎,揚聲又道——

  「大爺啊,若真不願朱家閨女壞了名節,遭夫家嫌棄,那她前晚在舫船上替您治病的事,咱們就把嘴守嚴實了,說不得、不能說啊!再有,爺往後也別去尋她,要治病的話,直接找朱大夫,論醫術,當爹的肯定較閨女兒本事,您就別惦記著人家,再怎麼惦記都無用,何苦來哉?」

  又是那股當面掃來的無形力道,毫無預警,來勢洶洶,擋都沒法擋。苗淬元面上辣疼,腦中空白,左胸評評重跳。

  他頓住腳步,一坐又坐回那張蓮紋圓墩椅上,大馬金刀的坐姿重現。

  往後別去尋她……這話,光聽著就不痛快。

  他偏要她來治疾。偏要!

  別惦記人家,怎麼惦記……都無用……不是不痛快而已,是渾身都痛了起來,胸間尤其難受,緊縮抽顫,都覺頑疾又要復發似。

  但他知道,不是身軀欲病,而是心在發病,病得還不輕。

  手探向胸口揉啊揉,用力揉,掌心探到某物,他從懷中掏出,是以方綢包裹的一對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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