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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唰!

  三尺見方的大紅巾被一直靜坐不語的新嫁娘用力扯掉!

  相陪的大、小娘子和大嬉、婆婆們全都驚跳,一回神,忙搶著邊幫她蓋回紅頭巾,邊急聲安撫——

  「喜事喜事,大吉大利大喜事!新娘子別急別驚,苗家『鳳寶莊』想搶人,也得等朱大夫受新郎官大禮跪拜,再送姑娘上花轎才成啊!」

  朱潤月雙拳難敵四手,何況包圍她的不僅僅四手而已,話都不及說,眼前又是紅彤彤一片,雙肩甚至還被按住。

  「等等!大娘、大嬸、婆婆,我阿娘呢?我想跟她說說話,我不——」

  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這次來人是用跑的,較方纔還急。

  腳步聲未停,衝進來通風報信的嬸子已上氣不接下氣地嚷嚷——

  「新郎官來、來不了啦!朱大夫正在質問盧家來的一位爺,呼、呼……那位爺聽說是新郎官盧大公子的堂弟,他說盧大公子突然沒辦法親自迎娶新娘子,要……要咱們朱大夫讓閨女兒直接上花轎,送親到盧家那裡拜堂成親!」

  「豈有此理?!說好親迎的,哪有臨了才改變主意?!」

  「就是就是,肯定藏事了,什麼叫突然沒辦法親自迎娶?跌斷腿了嗎他?!」

  「不來岳家行禮大拜就想把新娘子討走,這盧大公子幹什麼吃的?腦子沒壞吧?!」

  瞧著是大喜臨門的日子,女人家們說話盡可能討喜氣,但實在被激得火氣亂爆,一開罵,句句順溜。

  那位嬸子又開口,仍喘吁吁,語氣卻更急——

  「盧家那位堂弟被朱大夫和朱夫人逼急了,狗急還跳牆,人一急,啥子話也守不住,就說溜嘴嘍!他說……說……」

  「說什麼呀?你倒是快說啊!」女人家們扯嗓問,聲量都快掀頂。

  「哎呀!就說盧大公子留信說要退婚,昨夜就跟人私奔了,那女的還是『江南藥王』炮製藥材的女師傅,咱們也是見過的,就是常跟盧大公子送藥來的那個姓樓的姑娘呀!」

  女人家們瞬間懵住!

  新娘子乘機掙開按住她肩臂的手,再次把頭上的大紅巾一把扯掉!

  朱潤月倏地站起,發現房中所有人的目光全投聚過來。

  憐憫、驚愕、苦惱、心疼、為她氣怒、惶惑不安……女人家們的心意,她全接收到了,但她……她方才就想說的——

  我不嫁了!

  不嫁了。

  太多的不確定。

  太多的心事懸而未決。

  親事訂得太早,自她有記憶以來,便知自個兒是要進盧家大門,是要嫁盧大哥為妻,太多理所當然的事,令她從來不多想。

  因一直這麼認定,打小就如此認定,亦不覺有什麼不妥,但雙眼如盲不看,兩耳似聾不聽,心到底不同意的。

  原來,她不想要娘所說的那些「大抵」。

  她還沒想明白要的是什麼,但已然清楚,不想要的是哪些。

  儘管遲鈍,在這最後關頭終究為自己掙開一點點活路,她,不想上花轎了。而盧大哥更狠,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竟選擇私奔?!他與素姐……欸,她早該看出的,不是嗎?

  才眨眼間的事,原本亂哄哄、吵到不行的喜紅閨房,此一時分,靜到連呼吸聲都能聽聞,女人家們全成一顆顆的悶聲崩蘆,對著她發愣。

  丟開紅頭蓋。

  取下珠翠鳳冠。

  解開礙事的霞帔。

  朱潤月朝眾人靦眺地點點頭,眉眸間一貫溫靜。

  她音質乾淨微啞——

  「苗家的人肯定等急了,我跟我爹該過去瞧瞧了。」

  苗家三爺於幾日前訪了一趟位在湖東的「幽篁館」,與館主討教琴藝,然不知在「幽篁館」裡出了什麼事,苗三爺不說,沒誰知曉,只知他金貴的腦袋瓜竟撞出傷來,被小廝景順帶回苗家,原以為將養個三、五日便無事,結果一拖再拖,拖到苗大爺接到消息趕回,才驚怒地趕緊延醫。

  當真機關算盡,苗淬元都算不到自己竟然沒能避開朱家姑娘的出閣日子。

  都已避開一整個夏季,連秋天都快結束,他打算深秋過後再重返太湖邊上,無奈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開這玩笑,他笑得心都要淌血。

  當家僕來報,說朱大夫已被請來,他七情不上面,仍是淡定從容的苗家大爺,內心卻灌醋又抹鹽地醃了苦瓜似,之酸之澀之苦的,飲入喉中的金不換香茗,根本也喝不出味道。

  朱大夫既來,那朱家那邊的迎親儀式該已圓滿。

  他交代家裡的方大總管備一份賀禮替他送去「崇華醫館」,此時,方總管從不遠處的迴廊轉角現身,朝他和家裡三爺所在的「鳳鳴北院」而來,應是領朱大夫過來的……嗅?幹什麼呢?

  苗家向來處事穩重、有條不紊的方總管,人還離他一段距離呢,竟邊走邊莫名其妙衝著他擠眉弄眼、扭鼻歪嘴……何意?

  是他身後跟來什麼人了,要他這個主子先自個兒拿穩?

  來者除了朱大夫還能有誰?

  總不會……不會……

  苗淬元果然沒穩住。

  當朱家閨女又一次隨朱大夫出診,見那對父女跟在方總管身後,步伐略促地往北院這兒過來,他真的、真的真覺是重重一拳當面揮來,沒能擋下,揍得他眼冒金星,兩耳轟隆隆驟響。

  不能這麼玩他……

  他雙目貪婪,死死盯著那抹紅。

  朱家姑娘頂著一臉喜氣妝容,霞帔雖除,正紅的衫子繡花精緻,猶穿著嫁衣。先前需戴鳳冠之因,她黑髮中分,梳得服貼柔亮,頭上沒有任何飾物,僅在背後作束。此時鳳冠已摘下,那無比簡素的髮型與臉上新妝和一身燦紅相較,很美,但可憐,還有些淒慘氣味……

  他瞧著只覺心悸難平、大縱不靜。

  這賊老天,不能這樣玩他。

  他看著來人越走越近,怦怦急跳的心都要嘔出。

  第7章(2)

  「朱大夫,您家閨女……潤月姑娘她、她……今兒個出閣不是?」出聲的是同樣守在「鳳鳴北院」等大夫過府的老金,細小但炯亮的眼來回瞅著朱家父女。沒法子的,自家大爺像根鐵桿釘在原地動彈不得,只得由他出馬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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