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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他家大爺豈是無事?!

  說話尋常,端著姿態,然目光失焦,瞳心渙散,對都對不准他的臉了,嗚……根本與當年在湖上發病那一次一般模樣嘛!

  「還是氣惱嗎?好吧,任你打。」

  男人上身傾過來,俊顏很乾脆一偏,直直抵到她眼前。「來,打吧。」完完全全甘之如飴,邀請她恣意掌摑。

  瞅著他因與人幹架而青紫瘀傷的一張臉,若她當真狠得下心,早就揍他了,豈會只拿他的手腕磨牙?

  見她怔然不動,男人眉目輕蕩,將側顏轉正,又是極近地凝望她。

  他沉吟般挑眉。「不打?真不打?不悔?真不後悔?唔……好吧。」

  好什麼好吧?

  她思緒都還纏作一團,眸子都忘了要眨,他臉已再度貼來……

  又被他吻住了。

  而這一次他吻得好重,都把傷唇壓疼,疼到忍不住悶哼了,依然不放開她。「苗淬唔唔……傷啊……你唔……你嘴上的傷……別亂來啊……」她掙扎。

  男人最後將她按進懷裡,哈哈大笑,很滿足般輕歎——

  「月兒,原來你是擔憂我的傷,才不讓我親呢,而不是不喜歡這樣親暱親近的吻……」

  朱潤月一想到苗大爺那時暢懷大笑的音容,心口就如溫泉噴湧般熱燙。

  光想著,渾身就熱呼呼,止不住想過一遍又一遍,因那男人一向自律甚嚴,在外人面前又老愛端持著,很難得見到他開懷暢笑。

  而如今見識了,忘也難忘。

  這幾日太常想起,動不動就陷進發呆狀態,有時陷得太深,旁人說些什麼,半個字也聽不進耳中,更遑論進到腦袋瓜裡。

  「月兒,你說說,爹就聽你一句。雖說盧家跑來求和又求親,我是不願意的,但你都二十了,跟你盧大哥處得也好,倘是你仍然願嫁,爹也無話可說,盧老爺那邊的回話,爹還沒踩死,你想如何……我說……月兒?月兒!」

  「啊?」跑了神的朱潤月驀地被喊回神,險些摔碎收拾到一半的碗盤。

  「欸,爹是頭疼又心疼的,你倒無所謂了!」

  一日三回,朱家用飯時候向來熱鬧,因除了朱家三口,還有一群小醫僮。

  此時晚膳剛結束,小醫僮們各自收拾好碗筷後,全被朱潤月趕去大澡間浴洗,畢竟小醫僮們每日皆有師傅交代的功課必須完成,得快快騰出時間精進才好。

  所以飯廳裡剩下朱氏三口,而對於白日時候盧老爺負荊請罪一事,朱大夫直到此時才尋到時機問明白自家閨女的想法。

  不過閨女沒來得及說,愛妻倒先開口了——

  「你要頭疼,我給你揉額,要是心疼,我幫你揉胸,盧家跟咱們家的婚事,沒了便沒了,哪裡稀罕?咱們家閨女還怕沒人惦記?」

  「誰?誰惦記了?!哪來的瘟生?二朱大夫兩眼瞪得跟銅鈴有得比。

  沒法子的,對於盧成芳,那是早就知根知底,熟到不覺對方是外人,但如今突聞有人惦記自家閨女,對方是誰還全然不知,不是「瘟生」又能是什麼?

  第9章(2)

  朱夫人倒了杯熱茶遞給丈夫,徐笑道——

  「瘟生是誰?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娘啊……」朱潤月吶吶低喚,臉上紅潮漫到頸子。

  朱大夫捧茶,一臉若有所思,看看愛妻再瞅瞅閨女,茶杯突然往桌上一放,不滿嚷嚷:「你們娘兒倆肯定有事,只瞞我一個,公平嗎?這這根本不公平!」

  「爹啊……」朱潤月臉更紅。

  噠噠沙沙咚砰——

  外頭,有誰踩著亂七八糟的踉蹌腳步進到廣院!

  朱家三口聞聲,陸續來到廊下。

  「救命……救命啊!」來人背上背著一人。

  朱大夫認出對方主僕二人,正欲上前幫忙,卻見自家閨女已快他一步奔過去,幫顯然已有些腿軟的慶來扶下他負在背上的苗大爺。

  「姑娘救命!快……快救我家大爺,姑娘救命……」慶來喘著,邊流淚邊喊。

  朱大夫既驚又奇了。

  進到「崇華醫館」的病家,喊的通常是「大夫救命」,一開口就喊「姑娘救命」的,這還是大姑娘上花轜——頭一遭!

  倘若僅是醫家與病家的單純牽連,朱潤月不會想也未想地吩咐慶來,要他幫忙把苗淬元直接扛進自個兒閨房。

  彷彿此刻,她雙眼只容得下苗淬元一人,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

  朱大夫與朱夫人跟進房裡,小醫僮們聽聞動靜,好幾個都擠在外間探頭探腦,兩名年紀較大的醫僮頗有經驗了,不必誰吩咐,已端來乾淨的熱水和巾子,連整套銀針和幾種常用藥品都備了來。

  「脫衣。」朱潤月一聲令下,慶來馬上挨過來幫她扒掉苗大爺身上的衣物,脫到僅留中衣和錦褲。

  她落針迅速,認穴精準,絲毫不拖泥帶水,才幾個呼吸吐納間,苗淬元從頭頂到臍下丹田處,已落下十餘針。

  隨即灸藥、活穴,取下第一波灸入的銀針,她開始為他推宮過血。

  那張面龐布著冷汗,五官忍痛糾著,他胸膛鼓伏,極吃力地吐納氣息,每一口都清楚伴隨哮鳴聲響,寒喘難抑。

  朱大夫沒有插手,僅凝神緊盯。

  他看閨女施展這些年習得的醫術,看她對症落針、灸藥推拿,兩眼瞬也不瞬。苗淬元瞳心渙散,即便睜眼,映入的亦是流動而模糊的輪廓。

  他看不清朱潤月,但失能的五感所殘存的能力卻只對她起作用,她在他身邊,離得好近好近,她正在碰觸他,想保他胸肺一暖,甚至甚至每口呼吸已這樣緊迫了,他依然能嗅到她身上及指尖的藥香。

  「朱潤月……月、月兒……月兒……」無血色的唇逸出低喚。

  「苗淬元,是我。」她推拿動作未歇,一直留意著他的神情。「我在這兒,跟你在一塊兒的。」

  他歡愉勾唇,因那熟悉的乾淨音質。

  只是胸悶氣阻一下子襲上,強忍不適,又令他五官微微扭曲。

  但……他記得,是有話要對她說的,那是老早就想告訴她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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