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樂夫人是為了報恩才將染坊旁的屋子借給萬家祖孫住,但受人恩惠,不能不報,因此萬靜湖一得空就會到染坊幫忙。
來到染坊,她發現望安竟然在這兒,正幫芸兒將布匹及絲線放進染缸裡,且芸兒拿不動的、舉不起的,都由他幫忙,兩人邊忙著邊說笑,看來十分融洽。
不經意的,他瞥見了她,兩人目光相迎,她的心一揪。
她以為他會對她說些什麼,再不濟至少打聲招呼,可是他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繼續幫芸兒的忙。
萬靜湖覺得心好痛好痛,這種感覺……不曾有過,她發現自己在發抖,莫名感到陣陣寒意竄進身軀。
「靜湖姑娘,」一名染坊的大姊喚道:「能不能請你來幫個忙?」
萬靜湖回過神,點點頭,跟著那位大姊到放置染料的倉房去。
等她忙了一會兒再出來,已不見望安跟芸兒的蹤影,她不由得四下張望,慌了。
「張大叔,」她問著剛才同在這兒工作的人,「望安哥哥去哪兒了?」
「喔,望安呀!」張大叔一笑。「他跟芸兒剛才從那邊出去了,沒說去哪裡。」
萬靜湖一聽,立刻走向張大叔指的那道門,走出門外,是另一處院落,放置著染好的布料及絲線。
她到處張望尋找,並沒有發現兩人的影蹤,於是她又穿過另一道月洞門,進到一處庭院。
這兒花木扶疏,綠意盎然。她聽見有人在低聲交談的聲音,往前一看,正是望安跟芸兒。
一對男女避開他人在這裡低語,任誰都難免往幽會那方面想,萬靜湖木木的站在那兒,不知該說什麼,也不知該做何反應。
相較於她的不知所措,望安跟芸兒顯得大方許多。
芸兒見她來,不疾不徐地道:「望安,我先走吧。」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必。」
「我看靜湖姑娘似乎在找你,想是有話要跟你說。」芸兒又道。
「我們沒什麼話是必須避開別人說的。」說完,望安放開抓著芸兒的手,轉頭看著萬靜湖。「靜湖,你找我?」
萬靜湖頓覺喉嚨酸澀,根本說不出話來,眼淚撲簌簌的直落。她知道自己會很難過,卻沒想到竟是如此傷心。
當初他明明拒絕不收芸兒做的腕帶,為何現在卻一副跟芸兒相好的樣子?他們是什麼時候走得這麼近,怎麼她都沒發現?難道是因為住進了多彩莊,跟芸兒接觸得多了、靠得近了,便日久生情嗎?芸兒勢必有著什麼是她比不上的,甚至是沒有的……
他說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她不信,她知道是有的,即便是曾經,但她不明白的是,一個人移情別戀的速度怎能如此迅速,快得讓她毫無防備及準備?
「望安哥哥,為什麼?」萬靜湖聲線顫抖,視線早被淚水模糊成一片,他的身影也變得朦矓,好似隨時會離她而去。
「什麼為什麼?」寸步天冷冷的反問。
「你說是我表錯情會錯意,但……你真的變得太多太多,我都快不認識你了……」萬靜湖哽咽道:「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你不是這麼冰冷的人,你對我很好,很疼我的,為什麼……」
他眉心一擰,打斷道:「你想我怎麼對你好?」
萬靜湖一怔,迎上他恍若死水的平淡目光。「什……」
「你覺得我現在對你不好,是嗎?」寸步天逼問道:「那你要我怎麼對你好,你才覺得滿意、覺得夠了?」
萬靜湖心急又心慌,那是一種感受,不是具體的舉措,但是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及心情。
「我……」
「我想你應是情竇初開,對男女之間的情事有莫名的期待吧?」他嘲諷一笑。
「你想要我寵著你、哄著你,是嗎?」
「不,我只是……」不知怎地,萬靜湖覺得他變得好可怕。
突然,寸步天伸出手,一把將萬靜湖扯進懷裡,低下頭,狠狠吻上她的唇。
此舉不只嚇壞了萬靜湖,就連一旁看著的芸兒也驚呆了。
「這樣……行嗎?」他放開她,唇角勾起一抹興味及訕笑。
萬靜湖感到震驚又羞憤,她的身體在發抖,她的心……好痛好痛,她舉起手想賞他一耳光,但手到了他頰邊竟停了下來。
因為他毫不閃躲,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她收回手,淚水潰堤,腳跟一旋,用最快的速度逃離。
寸步天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也沒發出任何聲音。
芸兒來到他身邊,看見他眼底那深深的愧疚及痛苦。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她。「芸兒姑娘,謝謝你陪我演這齣戲。」
「到底是為了什麼?」她不解地問,「你明明愛著她。」
「就因為愛她,我必須放開她。」他說。
她眉心一蹙。「她會恨你的……」
「無妨,這便是我要的。」
他願意承受所有罵名、所有痛苦,只求萬靜湖能一生安穩。
第5章(2)
看著手上剛收到的揀擇令,萬之濤愁眉不展,神情憂鬱。
皇宮每三年會以抽籤的方式選出十座城,再對這些城發出揀擇令,凡家中有十三至十七歲的閨女,都要進京參加擇秀。
靜湖今年十七,又未有婚配,按照規定也必須進京。之前石家提親時,若她點頭答應,如今就能逃過進京的命運,只可惜她當時寧死不從……
他要寸步天離開她,就是怕她進了宮,終此一生要過那種不安寧的日子,為了斬斷她對寸步天的感情,他眼睜睜看著她日漸樵悴消瘦,也忍著不將實情告訴她。
他千方百計避免的事,如今卻逃不過,聖命難違,他就算不願意,也得將孫女交出去。
寸步天在外頭聽見揀擇令一事便立刻趕了回來,他神情嚴肅但難掩慌張的走進屋裡。「老爺子……」看見萬之濤手上的那紙揀擇令,他眉心一揪。「您果然也收到了。」
揀擇令一般來說都是為了皇帝而發出,但他父皇已經十多年不曾擇秀,此次擇秀更不可能是為了父皇,若他沒猜錯,這次的揀擇令必是為了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