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請放心,人選若無意外,臣會喜歡的。」他想起銀龍王那張天仙容貌,估算著唐麟靜既是雙生妹妹,容貌自然不必說,個性應該也挺合他的意。
皇后一聽更好奇了,頻頻追問是哪家千金,他又是怎麼知道對方的,但他就是不願多說,要她問皇上去。
皇后粉臉更紅了,她每有所求,皇上總是刻意在床事多加折騰才如她願,她這是問還是不問呢?
灰濛濛的天空下,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在染上秋意的皇城刻意東繞西轉,最後抵達了慶安侯府大門。
車內的唐麟靜明明聽到坐在對面的葉寬說著「到了」,她還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不肯張開眼睛。她不想回家……
有誰像她那麼悲哀?連回家都是一大工程,下船後,先得施展輕功飛簷走壁,防止有心人追蹤,再到某個約好的地點坐上馬車,在皇城東繞西繞,確定沒被人盯上,再輾轉換另一輛馬車,在車內換掉銀龍王的袍服,穿回唐麟希慣穿的銀繡白袍,至於相貌俊秀的葉寬也換回一襲藍袍服,雨人的銀、黑面具全都交給駕車的車伕,他們同是天濟盟的人,專責掩飾兩人的身份,並載兩人回到慶安侯府。
「主子?師妹?靜兒?」葉寬見她動也不動,只能一喚再喚,最後喚的是……
「唐麟希。」
唉,這三個字真像唐三藏念給孫悟空的緊箍咒,唐麟靜輕歎一聲,用口技改以屬於唐麟希的男聲回道:「知道了。」
她努力壓下煩躁的心情,看著葉寬先下了馬車,拉開簾子後,她也下了馬車,府中老總管已得到消息,快步出來迎接。
「世子,你總算回來了。」
唐麟靜在心裡重重歎了一口氣,抬頭看著眼前沉肅巨大的宅子,對她而言,這就像一座華麗的囚牢,她又吐了口長氣後,這才跨步走進宅院。
「老爺跟夫人都在房裡,夫人又大鬧了一場,老爺正在安撫,世子又得辛苦了。」老總管亦步亦趨的跟著、說著,一雙老眼不爭氣的紅了。
「我沒事,老總管不必擔心我,去忙你的吧。」她知道老總管對自己的心疼,她伸手拍拍對方的肩,示意有葉寬跟著就成了。
老總管這才默默退了下去。
事實上,近十年前發生的那件憾事,知情者不多,除了莫老太醫,其他的就是母親院子裡的奴僕,還有趕去處理的老總管,這些奴僕忠心不二,緊緊守住了世子早已殯落的秘密。
唐麟靜沿著青石小徑走到爹娘住的東院,兩名服侍母親的丫鬟向她行禮,臉上難掩羞怯,她僅點點頭。
基本上,要如何分辨奴僕是否知道她一人分飾兩角很簡單,一種就是像老總管這樣,會替她感到不忍難過,另一種就是像這兩個,天真單純又面露嬌態。
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永遠的秘密,所以她步步為營,小心謹慎的計劃她的自由到來。
思緒間,她從半開的窗戶看到父親正幫背對著自己的母親拿著茶杯,伺候著她喝茶,而後父親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抬頭往她這兒看了一眼,又低頭跟母親說了些話,便將茶杯放到一旁的桌上,走了出來。
「希兒。」唐介謙看到女兒既欣喜又愧疚。
「爹。」唐麟靜淡漠行禮。
身後的葉寬也跟著行禮。「侯爺。」
唐介謙僅點點頭,目光只看著女兒,他很清楚女兒要扮成高壯的兒子,身上及腳上都得做手腳,走路的方式還有聲音都得改變,要學習這些要耗費多少心力,他全都看在眼裡,他虧欠女兒的實在太多了。
整理好思緒,他命兩名丫鬟退出院子,才又開口,「先去看看你娘吧,她很想你。」
唐麟靜看著幾個月不見更顯蒼老的父親,明明才三十多歲,卻似五旬人,但這就是深愛母親的父親,永遠都把妻子放在第一位。
「我比誰都清楚她想念的是誰。」她苦笑的說完,轉身往房間走去。
「你在怪爹,是嗎?」唐介謙忍不住問道。他不是沒發覺女兒的心隨著時光流逝離自己愈來愈遠了。
唐麟靜停下步伐,頭也不回的道:「我能理解爹對娘情深意重,只是……十年了,爹對當時的決定一樣堅定嗎?」丟下這句話,她大步走進房間。
唐介謙無法回答,他明白女兒心中愈積愈深的怨慰,十年了,妻子的病仍是時好時壞,連有醫聖之稱的莫老太醫都無法治癒,而女兒扮了兒子十年,借助哥哥的身份替妹妹說好話,卻遲遲等不到妻子的一絲憐惜。
他抬起頭,這才發現葉寬仍站在原地,他有些猶豫的道:「她……這一趟沒太驚險吧?」
「不管有沒有,侯爺是否該正視一個問題,她……將及笄了。」
在外人眼中,葉寬也許只是唐麟希的貼身隨侍,但除了他,還有在戀月別莊伺候唐麟靜的兩名丫鬟,謝盈跟花小紫,他們都是天濟盟的弟子,與唐麟靜有著師兄、師姊妹的關係。
他們願意跟隨著她、支持著她,並在她需要變換身份時,成為她的另一個替身,皆源於對她的不捨及心疼,這幾年來,他們都看著她是如何撐過變男變女的可悲日子,因為,大多時候,她都只能是唐麟希,無法做自己。
唐介謙無法回答葉寬的話,他一直在逃避那個問題,他甚至無法正視葉寬的眼睛,只能尷尬的別開臉,將目光移向半開的窗,看著屋內的動靜。
「希兒,你終於回來了。」謝彩容欣喜的起身,激動的握著兒子的手,抬頭看著他漂亮的容顏,這張臉幾乎完全遺傳她傾國傾城的容貌。「我的兒子,我的兒子啊——」
「是啊,娘,希兒回來了。」唐麟靜淡淡一笑。
看著這張跟自己有九成相似的面容,她深深覺得老天爺待謝彩容極好,有一個專情的丈夫,還有一張幾乎沒有衰老的容顏,若真要挑剔,就是那雙眼睛不夠清澈,即使此刻充滿笑意,仍給她一種無法形容的驚悚感,那是一種從小到大被傷害的強大恐懼,好像她的脖子又再度被她掐住,她逐漸無法呼吸,她就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