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還真不曾為了吃這麼認真過。」她感歎道,思及那按按指頭什麼都能輕易得到的時代,和這個想吃點什麼就得流汗的年頭,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只是無論如何都回不去了,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你會懷念那個地方的朋友和家人嗎?」伏幼撿了根細柴戳著地上,看似漫不經心的問道。
朱佾開沉默不語,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他以為的不著痕跡,在放下心防後,原來處處都落了痕跡,也許是和她相處太愉快,不同於朝廷裡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就算與人對話,都有一百種可能的心思。然而和她在一起不一樣,她說的話就是只有她表達的那個意思,因此他也鬆懈了,忘記了身上那些偽裝。
只能說他太大意了,在這丫頭面前他不想防備。
這是打他識得人心險惡後再也沒有發生過的事。
「太明顯了好不好?如果你不想談,也不勉強,當我沒話找話說。」她從來不做勉強人的事情,但是對於一個已經相處這麼些天還是從不提及自己來歷的人,他們的交情也就到這裡了。
「相識一場是緣分,這沒有什麼不能說的,踏出這院門,也不會有誰相信你我的經歷。」朱佾開七情六慾不上的臉雖然有著瞬間的裂痕,倒是很快又恢復如常,無波無瀾。
穿越這種事說出去誰會信?
「所以你也是從現代穿越來的?」
「你來多久了?」他不回應伏幼的問題,神情透著狡黯反問道。
「不是很久,一年都不到呢。」
「那你得稱呼我前輩,我過來的時候是個剛落地的胎兒。」
伏幼笑了。「果然資歷深厚,前輩,請多指教。」一個成人的靈魂托生在嬰兒的身上,也不知道他是怎麼熬過來的?想必憋屈勝過受疼寵的感覺吧。
說起來,她對這個叫龍圖國的皇朝,比文盲還要無知。
這不能怪她,她剛穿越過來時,一心收拾著原主留下的爛攤子,等到全家人搬出府,又忙著想法子賺錢,別說對這個國家的歷史背景不清楚,連皇帝的名諱也不瞭解,對鎮子以外的世界更是兩眼一抹黑,比一輩子都沒有踏出過鎮子的百姓還要草根了。
「你的樂觀不像枯守望門寡的婦人。」
「反正我一穿過來,我那名義上的夫君就掛了,我又不明白寡婦怎麼著,一整天愁眉苦臉,還是要見到別人好像自己欠人家一**債似的,或是逢人就吐苦水?我爹娘也不希望我過那種日子,所以我自然想怎麼過就怎麼過嘍。」
朱佾開麻木的心居然微微晃蕩了下。「你倒是堅強。」
「我是覺得沒什麼,人的事情不是道理都能解決的,既然運氣不好碰上,只好認了。」
既然她一力解決不了,那就靠時間去磨平了。「要是你覺得我不祥,往後就離我遠一點,也是可以的。」
朱佾開對此還未置一詞,卻見伏觀大步流星的進了內院。
「妹妹,你又在搗鼓什麼吃食?爹讓我來瞅瞅,他說那味兒招得他五臟廟都不聽使喚,讓客人笑話了。」
伏觀一轉出角門就看見妹妹和朱佾開膝對著膝坐著閒聊,不知為何,心中有那麼點不是滋味。
「啊,我的披薩!」伏幼跳了起來,七手八腳的將磚爐裡的披薩鏟出來,趁火勢均勻,又將剩下的幾塊生披薩全送進爐裡,這才回過頭來打算好好端詳自己的成品。
她一陣忙活,哪裡知道兩個男人已經顧不著燙不燙,各自拽了一塊大啖起來。
她也不跟他們客氣,趕緊搶下最後一塊,不管手燙得快起水泡,一口就咬了下去。
嗯嗯嗯嗯嗯嗯,外皮焦脆,但中心是軟Q的,吃起來的口感和層次還不賴,這個披薩實在是好吃得太犯規了。
三人痛快的分食掉一大塊,接下來的三塊自然沒他們的份了,一塊得留著給伏氏夫婦,兩塊是四個下人的。
伏觀不由得抱怨,「這麼好吃的東西,妹妹怎麼就做了那麼一點,還不夠雪我塞牙縫。」語氣中覺得伏幼小家子氣了。
伏幼聳聳鼻子,「不夠你塞牙縫,你可知這鮮乳有多難找,要不是有朱公子幫忙,你連吃都吃不到。」
伏觀瞥了朱佾開一眼,很誇張的歎了口氣,「那下回多做一點吧,只吃那麼一小塊,真的不夠,大不了下回哥哥幫著你去找牛乳就是了。」
「這還差不多。」她哼道。
朱佾開冷眼旁觀這對感情看起來很好的兄妹,再思及自己那一家子,眼神變得一點溫度也沒有。
方纔那個輕笑中帶著溫度吃披薩的男人,好像只是一個錯覺。
天空看著是澄亮的,幾塊卷雲那裡卻是積著厚厚的雲層,看起來一副要下雨又下不來的樣子,紋絲不動的風,叫屋裡頭的人就是打著扇也是一頭的汗意。
伏幼全神貫注於手邊的事,因為太過專心,反而降低了對熱的感受度,就算額頭冒汗,也不見她抬手拭一下。
方桌上擺了幾個鋪了乾淨白布巾的籐編篩子,篩子裡放了各種造型可愛的餅乾,有花、蝴蝶、小動物、牛車、拱橋、雪花……
不過就是看起來很普通的餅乾,除了造型可愛,好像也沒什麼特殊的的地方,大費周章的弄出磚爐,就為了烤這玩意?朱佾開不以為然的想,他對餅乾這類甜點,並無特別喜好。
伏幼可不知道他心裡的嘀咕,她利用菠菜、紅蘿蔔製作出可食用的色素,再用蛋白打出蓬鬆、不會滴落的硬式糖霜,當然,打糖霜這麼費力氣的活兒,她當仁不讓的讓給了朱佾開。
男人不就是用來干力氣活的!
這些日子,她使喚朱佾開使喚得非常順手,而他也不負她所望,打出了她想要的糖霜,這樣的活兒對朱佾開來說就只是小事一樁。
說也奇怪,放下最起先的戒心和保護色後,他覺得在伏家的日子並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