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痣……情緣未了的情人會以掌心紅痣依憑,讓兩人相遇相守,她也擁有紅痣,但她不會是芸娘,哪怕世間真有輪迴,芸娘離世未滿一年……她不會是芸娘。
「王爺,我不是芸娘,我會是你的知己。」她啞聲喃著,望著他掌心燙紅的疤,她眸底也模糊一片。
多可憐的兩個人,在彼此身上看見所愛的身影,卻也清楚彼此並不是心裡所等待期盼的那個人。
「知己嗎?」
「嗯,只要王爺肯,我可以勉強屈就。」她淘氣地笑道,淚水輕輕滑落。
秦文略不禁低笑出聲,笑落了一滴淚。「只好煩請王妃屈就了。」
「我就勉強囉。」
兩個人流著淚,對視一笑,秦文略微微將她拉開,一如以往謹守男女之防,但不忘提起,「什麼時候為我準備桂圓粥?」
「你不會要一個傷患替你煮粥吧。」太沒人性了。沒看見她淚水還掛在腮邊嗎?在這麼動容的時候非要提這殺風景的事?真的太不浪漫了!
「本王才是傷患。」
「我也是。」她指了指自己的額頭,哼哼兩聲對著兇手尋釁。
「本王道歉了。」
「本王妃不接受。」王爺了不起?她是王妃!
秦文略被她佯裝傲慢的姿態給逗笑,伸手想擰她的頰,卻又驀地頓住,急急收回了手。
她不是芸娘,她只是有幾分酷似芸娘氣息的女子,他願視為知己的姑娘。
既是知己,自有男女之防,不過——「不管王妃接不接受,本王該道歉的已道歉,心意十足,王妃不似小氣之輩,該怎麼還禮,心底該是清楚。」說說話,逗逗嘴總是可以的。
她是個奇怪的女子,愈是接近她,愈能瞧見她生動鮮明的性子,愈是與她交談,愈是覺得彷彿相識了一輩子。
「還禮?難不成我頭上的傷是賞?我是不是可以比照辦理地賞給王爺一頓?」她氣呼呼地說著,目光落在桌面成套的玉雕杯,再緩緩地橫拉到他臉上,表情神韻極為到位,帶著幾分誇張的撒潑,狀似刁蠻,實則逗趣。
秦文略被她佯裝凶狠的眼神給逗笑,好一會才道:「本王至今都還沒用膳,陪本王一道用吧。」
「你……王爺現在是想吃哪一頓?」差不多再一個時辰就要用晚膳了,他卻說至今都還沒用膳?
「你吃哪一頓,就當是那一頓。」他模稜兩可地回答著。
談瑞秋氣得跳下床,沒好氣地數落著。「身上有傷,不進食怎麼好得快?老是要靠那些湯湯藥藥,你養到明年還是這個樣!」哼了聲,繞過他身邊,開門要蘇嬤嬤差人去傳膳。
秦文略回頭,瞧她連鞋都沒穿上,一雙熠亮噴焰的眸子燦耀如星,微弱的光亮卻足以將他身邊的黑暗吞噬。
能得此知己,不知是幸,抑或不幸。
深秋的天候,處處蕭瑟,早晚透著刺骨的寒意,預告著寒冬即將到來。王府裡的火籠已經開始運作,各院該要的炭火冬衣都得備足,紗簾窗花換新,園子裡的花草修剪,廚房裡的各式差活,莊子裡的管事送帳本和莊戶的年末賞罰等等事宜……談瑞秋只能說,一個王府裡的雜事簡直比牛毛還要多。
不過府裡有蘇嬤嬤和胡娘子、徐賁這三人就已經足夠攬下所有差事,照理她應該是個閒閒不管事的王妃,可偏偏蘇嬤嬤就不肯放過她。
真不懂蘇嬤嬤幹麼老是要把那些帳冊雜事都交給她,明明她還未過府前,這些事都是他們三人看照的,繼續保持就好,何必多此一舉要她發號施令?累得她額傷才好,就得跟著對帳發落大小事,教其他兩位夫人對她氣得牙癢癢的,話到嘴邊就發酸,讓她冤作壞人。
「瑞眉。」
唉,又不是她自願接這些差事的,幹麼一個個老是用白眼看她?就算演鬼戲也不用老是翻白眼,小心哪天翻不回來。
「談瑞眉!」
要知道,她做的可不只是那些差事,還有個最難搞的大魔王!她得要進廚房寫菜單,準備大魔王每日的膳食,還要隨侍在他身邊,拿他的寢房小廳當小書房用,天曉得她多可憐,不得誇讚就罷,就連文嬤嬤也拿一副她準備奪位的小人目光打量她。
有誰能像她這般悲慘來著?
咚的一聲,談瑞秋手上的動作頓了下,垂下的目光適巧瞧見一枚錦囊就掉在她的椅邊,緩緩地側眼望去,就見大魔王正冷沉著臉瞪著自己。
談瑞秋吸了口氣,將縫製到一半的袍子擱在桌面,裊裊婷婷地蹲身拾起錦囊,回頭毫不客氣地就朝秦文略臉上砸去——
秦文略眼明手快地接下錦囊,似是對她這般軟弱無力的投擲感到遺憾,教談瑞秋很不理智地冒出火,罵道:「你很閒,但我很忙,你要叫我就不能用正常一點的方式嗎?」是砸上癮了是不是?
「本王叫你三聲了。」
「我沒聽到。」
「你當然沒聽到,因為你睜著眼在睡覺。」
「我又不是張飛還睜眼睡覺咧。」她是有滿腦袋的憂愁好嗎!
秦文略被她逗笑。「瑞眉,去把徐賁找來。」
談瑞秋頓了下才反應過來,原來他一直喚「瑞眉」,難怪她一點感覺都沒有。瑞眉是談三的名字,當他這麼喚她時,她便會想起自己是個替代品,也越發感覺文嬤嬤看她的眼神極度扎人。
想想這幾天文嬤嬤老是想法子把人送出府,為的是要談老爺想想對策吧。之前是因為她額上有傷,如今是因為王爺非要她跟伺,文嬤嬤近來髮色白了不少,許是為了這事想破頭了吧。
「你在發什麼呆?」見她逕自想得出神,秦文略沒好氣地問。
談瑞秋猛地回神,粉飾太平般地笑著。「王爺找徐大管事做什麼?我讓他送莊子管事出城了。」
「什麼時候會回來?」
「約莫正午左右吧。」
秦文略沉吟了下才道:「待他回來了,叫他進來。」
談瑞秋應了聲,見他閉眼休憩,便放輕了腳步走回桌邊,繼續她的縫製大業。縫製對她來說並不算太難,畢竟她也在談家「修業」了快一年,談不上出色,但至少還端得上檯面,而這袍子當然是為了他而做,沒什麼特別的原因,純粹是因為蘇嬤嬤老在她耳邊提點,讓她覺得自己如果不幫秦文略做件袍子就是罪該萬死。